第三十章 火焚饕餮(2/2)
饕餮却痛苦地狂声大笑道:“ 你们不要得意,死亡才是我的开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每一个人……”
白夭夭匆匆两步上前,皱眉看了一阵,心觉不对,立刻掐了个诀,霎时间狂风大作,竟是欲将蓝萤之火吹灭。
齐霄剑眉一扬,瞪向白夭夭:“你想救这妖孽!”
白夭夭摇头,慎重道:“此事太过蹊跷,留他活口,我有话要问,我怕这是一个局!”
齐霄嗤之以鼻:“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法子,万无一失!眼下饕餮马上就要被活活烧死,岂能因你一句话,眼睁睁看他再次逃脱!”
白夭夭皱眉摇头:“此事太过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但请你信我一次,咱们全都在这儿,他逃不了!”
冷凝佯装害怕,埋首在许宣怀里:“师兄,白姑娘为什么要放了饕餮,难道白姑娘另有心思”
“我!”眼见许宣眼神悠悠飘来,白夭夭更是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为自己辩驳。
顷刻之间,火光俞盛,饕餮渐渐化成烟雾,留下一地焦黑之土。
小青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死了,饕餮这个大魔头终于死了!”
齐霄更是十分感慨,抬眼望向长空:“师父,我终于亲手诛杀了这个妖孽!”
白夭夭跺了跺足,心知可能中了饕餮暗算,他怕是借这蓝萤之火一为假死,二为借此火焚烧禁咒,功力大增……但眼下她亦没有证据让众人相信自己,何况木已成舟,只能待来日再见招拆拆了……正在为难,眼角忽然收入红芯于树林间飘忽而过的身影,她眉心微蹙,追了上去。
许宣见状,本欲跟上去,却被冷凝紧紧抱住,只得低声安慰:“没事了,师妹,饕餮他已经死了,再没人可以害你了。”
再转眸看了看齐霄,许宣又对冷凝道:“你先跟宋师兄他们回去,我随齐霄去趟金山寺。”边说边轻轻把冷凝往外推。
冷凝无奈,只得松开手,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宋师兄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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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寺中,齐霄面有得色地对许宣讲今天的事情:“我和小青派她手下的灰兔精去引诱饕餮,却不想他突然跑回来给我们说饕餮竟然抓了冷大小姐,我们赶紧赶过去,幸好上次在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蓝萤,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饕餮正法,为师父和死在他手上的生灵报了仇!许宣你那弟子也选的不错,这箭法极准!”
许宣一边垂眸替小青包扎手上为蓝萤烫伤的伤口,一边道:“只有断流才会如此狠心,决断于当下,若是宋师兄或是清风,怕就会顾忌冷凝的性命了。”这断阳宗和明决宗的争斗,始终让他心生困扰,虽然这种时候可以利用一下,但为了药师宫的长远打算,还得想法子化解才是。
小青也觉得今天之事甚是完美,连手被烫伤也顾不得了,嘻嘻笑着对齐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用的宝贝,不过这蓝萤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宣替小青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古书有载,‘蓝萤’是一种稀世奇珍,冬日扎根泥土之中,与草木为伴。夏日化作萤虫,繁殖生衍……蓝萤之火,温度极高,非将邪物燃至灰烬不熄,古人常用之来辟邪和表忠。但我尚不知蓝萤竟还可以用于除妖。”
齐霄再复点头:“全靠师父清醒之时在炼丹炉之内刻下此二字,我又见到他的遗物,才想着去翻阅古籍,知道蓝萤之焰可以焚烧世间一切邪祟,推测出师父的深意……不然以我的修为,要想报仇,实是太难。”
见他说的哀伤又感慨,小青想了想,安慰道:“你才这么点儿岁数,已经有此修为,实在不赖了,我二十岁的时候还是条小青蛇呢!”
齐霄瞪她一眼:“所以你活该被我收!”
小青气的站起身来:“收收收!你成日就知道收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想理你了!”说完就气鼓鼓地往门外冲去。
“小青姑娘,烦请等我一下,”许宣将金山寺的药箱收拾好,递给齐霄,也复起身:“既问清了前因后果,我也觉安心,这便回去了。”
“对了……”齐霄唤住他,又看了下立在门口那气呼呼的青色背影,唇角一弯,“之前小青跟我说药师宫的地火灵气有异……”
小青闻言“哼”了一声:“想来也是饕餮所为呗!”
齐霄摇头,缓缓站起身来:“之前师父曾说,天地山水、灵气聚散自有其道,除非是命定之人,否则就算强占了灵气,也无法运用。能如此消耗药师宫灵气的人,命格必然极其霸道……我此次翻阅古籍,恰好看到上古有传说杀、破、狼三星齐聚,会动摇三界大局,而其中的贪狼命格,最是贪婪凶悍,我猜想地火灵气一事,会不会与此有关。”
“这也太玄乎了吧”小青听得骇然,“若真是如此,饕餮会不会就是这贪狼……”
“我亦不知,”齐霄沉吟片刻,“不过想来饕餮虽然残忍嗜杀,但比起传说中的贪狼,还是好对付了一些……”
“饕餮已经让我们如此头大,那这贪狼得有多厉害该不会还埋伏在药师宫中吧……姐姐常说药师宫有妖气盘绕……”小青越想越是害怕,不自觉地环抱住了自己……
“你就是个妖,还怕什么妖说不定是你们妖界老大,可以罩着你免得被我收走呢!”齐霄没好气地斜她一眼。
小青又复气得跳脚:“妖也是分好坏的好吗!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看不起妖!”
齐霄不再搭理她,而是目露关切地看向许宣:“宫上若是感觉到任何异动,一定要及时跟我说,这次全靠宫上相助,我才能顺利杀掉饕餮,除妖卫道本也是我的职责,愿为药师宫的安危尽微薄之力。”
“如此便多谢了。”
许宣稍一拱手,正待出门,齐霄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恭喜宫上啊,我三日后定来喝喜酒!”
许宣面色变冷,稍一勾唇:“礼金可准备好了吗不然先把欠的诊金给结了”
齐霄愕然半晌,坐在桌边挠头,嘀咕道:“小气鬼,舍不得酒就直说啊!”
许宣撇了撇唇,没再多理会齐霄,径直走了。
小青见状忙追上去:“宫上,你真要和那个死丫头成亲啊”
许宣停下步子,望向小青,十足认真的开口:“小青,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三日后申时,请你务必把你姐姐带到西湖断桥上……”
“三日后你确定是三、日、后”小青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为什么啊”
许宣微微一扬唇角,却不多解释:“你就当是我怕她见我拜堂入洞房,太过伤心。”
“啊……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小青满脑子疑问与好奇,摆出一副许宣不解释,她才不会听的样子。
许宣低眸看向她的手:“蓝萤之火在妖身上留下的印记轻易是去不掉的,天下可能唯有我能治……不知道会不会可惜了小青姑娘这原本的白璧无瑕。”说罢他便悠悠然继续朝前走了。
留下小青对着他背影比了个拳头,暗自愤懑,最终却还是冲他背影喊道:“三日后申时!我记住了!你要把我手给医好啊!”
就在这时,一位从小青面前走过的老太太摇晃几下,突然倒在地上,把小青给吓了一跳,忙急声喊道:“许宣!快回来看看!”
“老夫人!你怎么了!”老太太的侍女也是着急万分,将篮子往旁边一放,正欲摇晃老太太,就被许宣一把推开,“不能晃!”
“是中风……”许宣一边替老夫人把脉,一边对小青说,“快把刚才那药箱拿来!”
小青忙施法,瞬间从齐霄那处将药箱取了过来,齐霄也慌忙跟出。
许宣拿了银针给老夫人施针,经简单处理过后,老夫人终于悠悠醒转,呼吸顺畅,脸上也是重新恢复了血色。
那侍女顿时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老夫人醒过来了,不然凌儿真是万死莫赎!”
许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喧哗,病人需要休息。我们将她暂时送到厢房,待稍微好转再回家吧……”
待小青帮忙凌儿将老夫人送到厢房暂且安置好,许宣又开好了药方,递给凌儿道:“按时服用,平日饮食不宜荤腥,多用蔬果。好好静养才是。”
凌儿接过,福身道:“大夫救了老夫人的命,我家主人必有重谢,只是不知到时候该去何处找大夫呢”
许宣对于诊金自是不会推辞,淡淡道:“药师宫,许宣。”
凌儿十分惊讶:“原来是宫上!”
许宣见凌儿知道自己的名头,得意一笑,伸手假意往下按了按:“低调,低调。”
小青在旁边如被恶心到一般撇了撇嘴,方又对那凌儿说:“姑娘又是哪家府上的呢”
“城南赵王府。”
许宣和小青相视一眼,齐刷刷地问:“小王爷”
凌儿稍稍蹙眉,点了点头。
许宣沉吟片刻,颔首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想我是知道要你家小王爷报答什么了……”
3
白夭夭追到红芯,后者在她面前显得惶惑不安,一直搓着双手,良久才迟疑着说:“白姐姐,我方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我想告诉你……不是饕餮杀了那些动物,是冷凝……我亲眼见到了,她那样子,可怕极了……”说着,红芯竟是脚下发软,险些没有站住,见白夭夭沉吟不语,她忙着急续道,“是真的,我藏在药师宫后山,本欲伺机……再夺她容貌,可是却见到她一身妖气,双眼碧绿,毫不迟疑地就对一只兔子下了杀手!后来,她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好几次,每次残杀的动物也越来越多……我不敢阻止……”
白夭夭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胸口灵珠处,满是懊悔地叹道:“错不在她,是我。她原本心中只是有一口恶念,若不是我用灵珠为她医治,在她体内留下了妖气,催化了那恶念,她就不会轻易妖化……冷凝她自己就算发现,恐怕也无解决之道……”
白夭夭没有料到,冷凝的妖气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竟然吓坏了同为妖的红芯……
她自觉问题严重,可若是要解决……
红芯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还看到饕餮去找冷凝……”
“什么”白夭夭惊愕无比。
红芯点头如捣蒜:“真的,她昨天又出来杀戮,就遇到了饕餮……我害怕,远远的也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就跑走了,可是今天她出来采药才又被饕餮抓走……白姐姐,我觉得其中有诈……”
看见红芯神色凄惶又惴惴难安,白夭夭安抚般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红芯。但你一直跟踪冷凝,可是因为还惦念着小王爷”
听到小王爷的名字,红芯神色渐渐安静下来,终究是无比黯然,垂眸叹道:“情到深处,又怎能说放就放。”
白夭夭稍稍加大手上的力量,使得红芯抬头来看她,才轻轻抚上红芯罩住面上伤口的银色面具:“红芯,不要再做错事了。你相信我,我离开药师宫前,会劝说许宣帮你医治,时间虽长,也终究是自己的容貌更好……”
“白姐姐……”红芯不知是感动还是难过,终是垂下泪来。
“红芯,你好好珍重,”白夭夭替她拭去眼泪,心中挂念冷凝与药师宫,便匆匆与红芯告别,“我先回去一趟药师宫,事情由我而起,我定要想办法解决,冷凝三日后便要与许宣成亲,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何况,还有饕餮……若冷凝真是沦落到了和饕餮沆瀣一气,那许宣岂不是危险,自己也更加罪孽深重了……
待白夭夭赶回药师宫,正是夜幕初降。
白夭夭隔着窗棂,看到了身着嫁衣正揽镜自照的冷凝,她面上是欢喜的、娇艳的,如一朵终于迎来绽放的花苞,白夭夭不自觉看得怔了,心口却如被绳索拉扯,又酸又疼。
冷凝感觉到白夭夭的注视,神情冷冽地偏过头,二人隔着窗对视片刻,终是白夭夭先开了口:“我见过了红芯。”
“哦”冷凝神色不变,“那又如何”
见她如此冷漠淡定,白夭夭神色逐渐黯然:“她不仅说了你残杀动物,还说你昨日便见过饕餮……”
冷凝正梳理长发的手缓缓停下,淡淡说了句:“真是可笑,这鲤鱼精当真是不要脸了。”
白夭夭眉心微凝,苦口婆心地劝说:“冷凝,你将那些残杀的动物罪名推给了饕餮,这么做,只能瞒一时,若不想办法……”
“住口!”冷凝将梳子往妆台上一拍,“你以为红芯的话还有人会相信吗更何况她跟着我不还觊觎着我这张脸吗你深夜来此,是想以此理由阻止这场婚礼吗”
白夭夭缓缓摇头:“你体内的妖性既由我而起,那只能由我来解决。”
冷凝置若罔闻,只轻蔑一笑,便将视线移回铜镜,执起眉笔继续描绘自己的长眉,轻飘飘问道:“白姑娘莫不是要与我玉石俱焚”
白夭夭上前几步,更近地望着她徐徐说:“我只是想劝你,你是人,若心无邪念,自然能压下妖性。我天生是妖,为了去除妖性,却要历经无数磨难。冷凝,你与宫上大婚后,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别让妖性毁了你的一切……”
冷凝起身,望着窗外的白夭夭,竟是笑的十分开心:“你没闯入我的生活前,我一直很快乐,如今,不人不妖,却要你惺惺作态来提醒我如何做我,只要你离的远远,永远别再出现。白姑娘,你可是答应过我,要立刻离开的。还是,你一定要喝了我和师兄的喜酒才肯走”冷凝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笑声清脆如黄鹂,笑容一如初见时那样纯真无邪,“白姐姐,你说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很好看”
“冷凝!”白夭夭终于是有些怒了,“你或许不在乎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动物,但现在是动物,将来就是人!我,必须避免这样的悲剧!何况,还有饕餮!”
“饕餮饕餮饕餮!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冷凝缓缓放下张开的手,神情逐渐变得残忍又嗜杀,“你想说我和饕餮串通吗你除了红芯的话还有什么证据呢我被他挟持是众人所见!他被蓝萤之火焚化成灰也是众人所见!我脖子上还有他利爪留下的伤!你说这是个局,谁会信你呢白姑娘而若反过来,我告诉师兄你是妖,你还曾经故意在我体内留下妖性,让我每日过得苦不堪言、生不如死!你说我师兄会信谁呢白、夭、夭!”
夜风轻拂,白夭夭看着眼前的冷凝,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许久后,她才苦笑着轻道:“既然苦劝无用,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来化解你身上的妖性,冷凝,你好自为之……”
“这样最好,我也盼望与这肮脏的妖性撇个干净,和师兄过完美无瑕的幸福生活。我明日还有一堆婚礼的事要准备,就不送客了,白姑娘。”冷凝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随之便将窗子重重落下,隔绝了白夭夭凄然的视线。
白夭夭抚上胸口的灵珠,失落地摇头离开。
却没有看见房中的冷凝,扬起的唇角边,有泪水倏忽坠落。
一滴,两滴,逐渐淌成两行,再无断绝。
她掀起袖子,看见本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润的手臂上被蓝萤之火灼伤的痕迹,唇角笑容逐渐苦涩……
“幸福的生活吗”她偏过头低声喃喃,“也许事事不能尽如我意,也许师兄暂时为你所迷惑……但我会一分分拿回原本属于我的生活!”
风拂动窗边的清音铃,铃声清脆悦耳,一如她少艾时干净单纯的笑声。
夜深时,山中忽降暴雨,冲刷着白日里烈焰烧过的灰烬。
斩荒立在雨中,神色专注,通身缠绕着紫色妖气,一炷香时间过去,灰烬上突然燃开一朵红莲火焰,红莲之中渐渐露出一双血红眸子,随后,一双利爪从土里伸出,土地渐成巨大裂痕,再齐齐垮塌下去,露出饕餮黑色的身躯。
饕餮伸长身子,舔了舔利爪上的雨水,冷笑道:“饶是许宣自负聪明,也不曾识破我布下的诈死之计。冷凝这颗棋子当真好用。而今借蓝萤之火涅槃重生,我妖力已是恢复从前,许宣、齐霄、白夭夭……你们等着,有你们好看的……”
斩荒却是淡笑着打断他:“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尚未获得新的肉身,对付他们为时尚早。”
“你已有了下一步”饕餮目光急切地望向他,“说吧,你这次帮了我,希望我如何帮你”
斩荒在雨中绽出邪魅一笑:“戏刚开台,不必心急,往后你便会明白。怨憎会、求不得、爱离别,这三苦会使人变的多可怕……”
暴雨倾盆,却掩不住斩荒狂放笑声,地面那红莲火遇雨不熄,更显妖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