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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目不转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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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谢麟进宫比回自己家还熟。因为谢丞相和二房的关系,父母去世之后,他居住相府的时间并不长,反而是高中之后所授之官要求常伴皇帝左右且不时值宿宫中。有时皇帝想起来,还令他跑个腿,以示命令之郑重。

前朝各部堂的地盘, 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 御前听差诸人,恩怨情仇不好界定却一定都是熟人。纵然结仇,也是旧仇人比新仇人更亲切些,是以谢麟再次步入宫中,受到了各种眼神的热烈欢迎。

宫女宦官们咬着指头躲在柱子后面嘻笑着围观:“到底是国朝第一的状元!排名总是有道理的!”

他们说这个话是有原因的,以往谢麟在宫中的时候时常被围观,待他外放一去数载,大家养眼的新宠便换了人。换的也不是别人, 正是大家都认为该是谢麟冤家的岑恒。

谢麟哪怕在状元里也要排个第一,岑恒却是当年的第三名, 捧他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 一旦想踩一踩, 总能找到不足之处,最显眼的就是排名了。

再不喜欢谢麟的人也要承认,这个排名很管用。而不很喜欢岑恒的人就更多了,“女无美恶,入宫见妒, 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其实,士入宫,也是要见妒的。不过谢麟的牌子太硬,足以令人望而生畏,岑恒多少要差着些。

能顺势挑剔批评一个比自己强许多的人——哪怕他是被别人比下去的——也依旧有莫大的满足。即使与双方不在一个层面上,也会越发捧一个、踩一个。

因此,谢麟重返宫廷之后的一举一动,都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包括他上的那一本。

对于因各种原因被流放的平头百姓,朝廷官员并不放在心上,他们关心的是另一个群体——犯官。朝中议论纷纷,大多数人以为他此举并无不妥。也有那等有仇家在流放的人,很不欲对头回来,以此对谢麟有所非议。这些都不能阻止皇帝点头,有司清查在册流放的官员。近年来,尤其是因教匪之事遭遇流放之人并不在赦免之列,其余却有很多的说道。

一时之间,好些个落满了灰尘的名字被再次提起。皇帝准许了其中许多人北上充实战乱减员的地区,又不经意地提起某些人名,将他们重新召回京师。甚至有一些人被重新委以官职,一时之间,朝堂纷争不断。

始作俑者却挥挥衣袖,不带半点烦恼地回家了!

谢府热闹了起来,竟有几分赶上了当初谢丞相在位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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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孟官人那里又送来好些求见咱们学士的帖子,”张娘子抱了一只大匣子进来,“哎呀,咱们学士面子大着哩。”

程素素笑道:“圣上面前,谁又有面子了要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就离撤下桌子不远啦。”

谢丞相虽休致,因退得还算体面,该有的礼遇还是有的,除了发放原来的俸禄之外,朝廷配给的力士、役伕等样样不缺。相府门坎儿高,又有谢丞相压镇,等闲人钻营不进来,便将主意打到了谢麟别院的头上,往那里又是送礼物,又是递帖子的。求的不外是谢麟帮忙给他们的亲友求个情,略提一提,从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得了圣上点头时,便不止是能遇赦还乡,说不定还能再授一官呢。

外面对谢麟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谢麟与程素素都是心里有数,此事是与李丞相套好招的,是第一环。谢麟只当这是一件独立的事情来做,李丞相要如何动作他也不去打听,只当与自己无关。既是如此,便要做得像些,代为说情也是常有的。

谢麟目今只为一个人说过话,此人便是王瑱那个代堂兄顶替被揭穿的儿子。罪还是谢麟判的,现在谢麟又记得将他给提了出来。案子是他审的,他特意出来作个证,且在皇帝耳边提了一句:“这么个孝悌的人终于可以返乡,臣心也安。”轻轻巧巧便将人脱了出来,王家还得了皇帝一句赞许。

有了这个例子,想请托的就更多了。

谢麟却一概不见,当值就入宫去,出宫就躲回相府里来,自有人替他拦着。只苦了孟章与江、石二人,日日往相府那里送名帖。

程素素在府里安安静静,也不吵架,也不喊这里疼那里痒,只陪老夫人说说话,与米氏、方氏打打趣。闲了翻翻打外面带回来的那点家底,翻出些参茸来就送给长辈,翻出点蜜珀珍珠就送平辈。再翻阅帖子解闷,家里也没有人挑她一句不是。连程家比较频繁地过来探望,相府里也没有人说不应该。

随手翻了一翻,将帖子分门别类地拣了,写了张便条,程素素吩咐道:“给阿翁送去,请他老人家指点。”

祖孙俩前世有仇,今生结怨,程素素却乖觉,事事都敬谢丞相一头。

张娘子拿了便条给谢丞相送去,程素素从匣子里取出孟章的一封信来。内里是要告知谢麟的一些情况,行将入秋了,这一年的收益又要出来了。孟章琢磨着谢麟也回来了,又有一个受了恩惠的王瑱是个精明的商人,或可将部分的产业交王瑱打理,再不济,也可将一部分出息作为本钱,交由王瑱去生息。谢麟要当爹了,不能坐吃山空,得给孩子准备产业了。

程素素看了这信,也是一怔——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想到过这个。在她看来,谢麟只有往上走的,做到一品官了,怎么还会在乎四品的置产不过,孟章的建议也是不错的,程素素又想起那“轮胎”来,自己或许也能出些新奇的……

打住!现在不能再生事。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直到谢麟回来。

谢麟往老夫人那里问了安,在谢丞相那里被问及收到讨情的请求有何应对时,只平静地对谢丞相道:“我只为有内情的求个情。”

谢丞相撩撩眼皮,咳嗽一声,推出一张单子给他。

谢麟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赵骞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这都是有内情的。”

“”这都他妈什么名单你都休致了就把手缩回来行不行不过他也不是当年只会怄气的少年了,少年时都会忍的,现在更不在话下,他都能承认谢丞相确实有两把刷子了,还有什么不能容的……

赵骞低声道:“学士,树大招风,昔年老相公遭了不少嫉恨,他们拿老相公没有办法,就中伤老相公的门生故吏。这都是些受过苦的人,有劳学士啦。”

谢麟低下头看名单,一眼扫过,诧异取代了怒气——这人也是你手下还有这个!贞介耿直,居然也跟你混的!

谢丞相摆摆手:“去吧,杂在名单里提。能提回来几个,你就多几个助力。”

艹!谢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他又承了谢丞相的情了。他终不肯在祖父面前示弱,装作没事人一般:“我尽力。”

谢丞相缓缓地道:“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呢先要保全你自己,才能做旁的事情。记着一条,凡与一个‘古’字有牵扯的,有再大的冤屈,你也不要去陪葬。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乎这一刻。”

谢麟心头一震,低低地说:“是。”

“标了圈的,一定要想办法,他们的妻儿一直有人在照看。”

“明白。”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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