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念芳知(1/2)
那拉府的二管家还算醒目,在庙会那边听见弘历说太白居,立刻跑到那边找了张桌子点菜吃饭,在这守株待兔总比偷偷跟着好,说不定还会被误以为是刺客。
荃蕙还在马车上,远远就见到酒楼前站着一名潇洒俊逸的男子,颐长伟岸的他眉眼充满了笑意,可惜这样迷人的笑是对他身边的一个小姑娘。
能来太白居吃饭的人非富则贵,楼上雅间早已被订光,想着余妈妈的规劝,她索性就大家闺秀一回,不去酒楼抛头露脸,坐在车里谋定而后动。
雅间之内,除了清蒸鲥鱼,还有满桌的应节菜色,算是汇集了各地民俗美味,有些菜太白居未必会做,弘历就从别的地方请来厨子。
立夏五色饭必不可少,是用赤豆、黄豆、黑豆、青豆、绿豆等五色都拌合白粳米煮成;脚骨笋是宁波习俗,用乌笋烧煮,每根三四寸长,不剖开,吃时要拣两根一样粗细的笋一口吃下,喻意身体健康;杭州习俗是吃“三烧”、“五腊”、“九时新”,三烧:即烧夏饼、烧鸡、烧酒,五腊:即黄鱼、盐鸭蛋、海蛳、腊肉、清明狗,九时新:即樱桃、梅子、鲥鱼、蚕豆、苋菜、笋、黄豆、玫瑰花、乌饭糕、莴苣笋。
涴秀早已吃的津津有味,玹玗却借口要去方便独自出去,因为刚刚上菜时,小二偷偷戳了她一下。
走廊转角处,有人在对她招手,“小姐,奴才在这呢。”
“黄三,果然是你,刚才只是一晃眼,还以为看错了。”玹玗身为家中唯一的小姐,除了对管家骆均必须要礼敬之外,府中其他家丁婢仆都是直呼其名,这是母亲的吩咐,要她从小就养着高人一等的主子习惯。
“真没想到能在宫外见到小姐,看小姐过得不错,奴才也就放心了。”黄三在这家酒楼当厨子,虽然不会烧温州菜,但宁波菜可是他拿手,刚刚无意中见到玹玗进来,为了确认不是眼花,才假装成送菜小二。
“难道额娘遣散你们的时候银子给的不够”玹玗从上到下打量着他,郭络罗府不算大富大贵,但家丁婢仆从不缺衣少食,当初母亲给每个人的银子至少够他们做点小生意。
“小姐误会了,夫人给的钱成家立业都够,不过我这个人也没什么擅长,只烧的一手好菜,这家酒楼高薪请厨子,所以我就来了。”黄三忙解释了,又提到其他人的情况。“骆管家在琉璃厂盘了间字画店,只想着要多接触些当官的,也好打探着你和夫人的消息,店名叫做「兰亭古墨」,据说是取自老爷最喜欢的一首宋词,小姐要是有机会就去转转;妘娘带着煕玥盘了家绣庄,就在这附近,叫做「千丝绣」,生意还不错,前段时间还张罗着要打听你在宫里的情况呢;哎呀,瞧我这记性重要的放在最后,何六去伊犁了,上个月骆管家受到他的信,说已经见到夫人,让咱们放心,他会好好照顾夫人。”
玹玗从小就听母亲说“人走茶凉的道理”,可今日见这些家中旧人如此念情,一阵感动眼泪竟涌了出来,哽咽得说不出话。
在黄三手忙脚乱的劝言下,她才慢慢收住泪水,平复了情绪,“刚才来的时候经过千丝绣,原本两位爷和小姐还打算进去逛逛,可门上贴着歇业两日的贴纸。”
“哦,听骆管家说妘娘找到失散的夫君,但生意还是会做,这两天可能是去夫君家里了。”黄三还是守着旧日的习惯,但凡他知道的事情,对主子和少主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妘娘的夫君好像有家事,所以说继续绣庄也是长远之计,她和骆管家倒是谈得很清楚。”
“但愿煕玥能父母双全,能有个完整的家庭。”玹玗沉默良久,才幽幽叹了一句。
“过了这两天,小姐可以亲自去一趟,每次和妘娘见面,三句中有两句都念着小姐。”突然,黄三重重一拍脑门,自责道:“我就说这脑子不好用,越来越忘事儿。老爷葬在京郊云梦山上,每逢清明咱们这些在京中的旧人都会去拜祭老爷,所以请小姐放心,这两年坟头从未凄冷。不过那地方不好找,就是画地图也未必找得到,回头让骆管家带你去一趟。”
在宫里福身施礼已经习以为常,但紫禁城对她而言就是个舞台,所有动作表情都是扮演角色所指定的,可此刻她对黄三的行礼,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再无身份高低的区别,只是对恩情难报的谢意。
“其实,还得麻烦你转告骆管家和妘娘,就说我很好。”玹玗苦涩地扯动嘴角,无奈地说道:“我在宫里当差跟着端慧郡主,她是个好主子,把我当成亲妹妹一般,但毕竟只是个奴才,哪能随便出入宫禁。”
黄三是没看出弘历和弘昼的身份,但那两位爷来太白居也不是一次两次,老板总都是一副阿谀奉承样,连对跟班李怀玉都恭恭敬敬,他就算再没眼力见,也知道这两人来头不小。
作为一个厨子,他以前没兴趣打听,今天忽见玹玗出现,才多事问了几句。
“小姐真是越来越沉稳了,夫人知道一定很放心。”黄三深深叹口气,嘴上夸赞着,脸上露着笑,心底却为少主觉得委屈。
两人又闲叙了几句,也知玹玗不便出来太久,黄三从跑堂专用的楼梯下去。
玹玗从角落转身出来,竟见弘历临栏而站,双手背在身后,视线一直盯着楼下大堂。
他何时站在这的,都听到了些什么,那她又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玹玗迟疑了片刻,才走到他身边,低低地说:“……爷,刚刚上菜的人,是旧时家中的厨子……”
“嗯。”弘历侧过头,嘴边带着笑,淡淡地问道:“你喜欢吃他做的菜”
玹玗没想到,他竟然只这样问,愣愣地点点头:“他做的宁波菜可好吃了。”
“知道了。”弘历轻笑着,脸上也没有其他的表情,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听不明白他的回答,玹玗注意到他的视线又移向楼下,顺着望去,惊讶地说道:“那个大叔……在庙会的时候撞见好几次呢。”
弘历眸光一闪,望着她问道:“不是你认识的”
之前在庙会,他已经发现那个人跟踪他们,刚进太白居又见此人,直觉和理智都告诉他,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而黄三上菜之时,他注意到玹玗脸上微妙的变化,思量后才决定跟出来。
听到黄三称呼玹玗“小姐”,又夸她越发秉节持重,于是猜到黄三应该是郭络罗府的旧仆。人说树倒猢狲散,没想到郭络罗府的旧人这般重情重义,这才疑心楼下那个跟随他们一路的人,会不会也和玹玗相识。
“不认识。”玹玗摇摇头,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说明道:“旧时府中的家丁婢仆我都记得,额娘用人谨慎,就算年节里最忙的时候,也不会从外面请零工,所以那人绝对没在我家中出现过。”
“那就可能是个麻烦。”弘历的眸光变得阴冷,提醒道:“待会儿留神,小心些。”
玹玗想了想说:“好,那我先进去,跟五爷说一下。”
话音刚落,已见太白居老板亲自端着一盆温水上来,身边跟着的女孩手中捧着全心的丝棉巾帕,恭敬的站在他们面前。
“等等。”弘历瞥了一眼那盆水,轻叹一声,对玹玗笑道:“将就着用,先洗把脸,挂着泪痕他们会以为你被欺负了。”
老板毕竟是个生意人,常年迎来送往,擅于察言观色,虽然弄不明白玹玗的身份,但听说两位阿哥是带着格格出来游玩,又见两位姑娘的衣着不相上下,便都奉承着总不会有错。
“玫瑰花店里是有,但在晨露下新摘的,怕加到水中反而折损了姑娘容颜,所以才只端了清水来。”老板使眼色给身后的女孩,见玹玗接过巾帕,又说道:“这是江南的青丝棉所织,前两日才从千丝绣买来,没用过干净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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