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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章 番外:抉月番外——为你,不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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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什么”

“我要我爹,我娘,还有我奶奶。”

“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们不要我了。”

旁边的奚若洲冷不丁抛过来一句:“死了。”

抉月心底一疼,原来跟自己一样,是个孤儿啊。抉月擦干她脸上的泪珠子,轻轻哄着她:“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我们都会去那个地方,等你长大了,变老了,就能遇到他们了。但是你如果不好好吃饭,他们

见到你,可是要生气的。”

小姑娘还带着泪的眼睫毛眨啊眨,扑闪闪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那个地方很黑,他们要先去点灯,探路,打掉小怪兽,你去了,才不会害怕呀。”

“你没有骗我吗”

“没有。”

“那你明天会给我带糖果过来吗”

抉月望了望奚若洲。

奚若洲赶紧点头。

来来来,你随便来,能哄着她吃饭,你想带什么过来都行!后来他们慢慢就熟了,抉月总是带着很多好吃的来找星伶,甚至学会了烧菜做饭,因为星伶总是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他便换着花样地做一些合她味口的菜式,天天

送来。

星伶一开始不是很信任他,总是有些疏远,会躲在门后,悄悄地打量着他。

抉月就会把糖果递进门里,手掌托着糖果等她来拿,像是哄一只怕生的小兽接受自己的好意。

她甚至很担心抉月,会不会抢走奚若洲这个义父的宠爱,认真地问过抉月,你也是义父收养的孩子吗

抉月只是摇头。

他不是,他只是奚若洲看中的一个小童,替他执掌昭月居,为他看尽天下风起云涌,制衡四海权术诡谲,作他的眼,作他的耳,作他的手,摆弄凤台城里的精巧机算。

他没那么幸运,成为奚若洲偏爱到骨子里的小祖宗。

忽然大风起,卷高浪。

抉月从回忆里抽身,看到星伶沾了一滴酒水,弹入河水中,河面上陡然起风浪,立起十数丈高的水幕,一只红羽蓝翎的孔雀,昂首嘶鸣!

“月哥哥,你陪我了一天,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那只水幕里的孔雀抖动尾羽,傲然开屏!

压住满天星光,一河灯火。

抉月扬唇定目,竟有些泪意朦胧了他的眼。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神殿神枢大婚之时,方才由神枢本人幻化现世的红羽孔雀,世间不存在,只在想象中。

那时他想,此生是苦,但有幸遇着星伶,便是一生之福,他当感激涕零。

只是他还来不及感概更多,那巨幅的水幕便被人一掌收尽。

神枢立在船梢上,笑看着两人:“玩得开心吗”

星伶跳过来拦在抉月跟前,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不,不关月哥哥的事,是我求他带我出来的,义父你老是把我关在那里面,我,我我我……”

“你你你什么呀”

“我,我嫌闷嘛!”

“所以为父问你,玩得开心吗”

“开……开心。”

“嗯,开心就好。”奚若洲又和颜悦色望向抉月:“你呢,你玩得开心吗”

抉月当即跪下认错:“尊者在上,抉月下次绝敢不再犯!”

“起来回话。”奚若洲两指一抬,就将抉月的身子托起来,依旧只是笑问:“我问你,你玩得过瘾,玩得快活吗”

“与阿伶在一起的每一刻,抉月都是知足的。”

“你是知足的”奚若洲笑容渐淡,“本尊可有跟你说过,未得本尊陪同,星伶绝不可离开神息之地,离开神殿”

“抉月知错!”

“抉月,你犯下大错,万死不足抵其罪!”抉月颤身发抖,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奚若洲的半分怜爱,他对自己的身份认识得极为清晰,他只是替神枢看人世,走人间的一个化身,如若惹得神枢不满,他随时可以将自

己抹去。“义父!”星伶张开双手拦在抉月跟前,气恼质问:“都说了是我求的月哥哥,他才带我出来的,不关他的事。再说了,我就是出来逛逛,我又没有干坏事,怎么就犯下大错

了义父你是非不分,不讲道理!”

奚若洲让这个胳膊肘尽往外拐的丫头气得胸闷,若不是怕朔方城的那老东西过早探得她的星象,自己这些年会费尽心力地把她藏在神息之地里,以欺天道

本来这事儿就已经足够他受天罚的了,抉月这货还敢趁自己闭关之时,把她堂而皇之地拉到这市集之上玩上一整天,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早啊!

但其实细想,又哪里能怪得着他们,他们又不知真相。

奚若洲叹声气,捻了捻指节,罢了,命数如此,便让他们放纵这一回。

“行了行了,不怪他便是。走啦,跟义父回家。”奚若洲伸出手来向星伶。

“那义父你先答应我,以后也不许为难月哥哥。”星伶下巴一抬,还有点倔脾气,勇敢地护着抉月。

奚若洲好笑:“伶儿啊伶儿,为父养了你这么多年,就不指着你孝顺为父了啊,你这一天天儿的,还尽帮着你的月哥哥来刁难我这老父亲了你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我……”星伶眼珠子一转,有些得意又调皮地笑道:“我今日出来的时候看过了,我窗外那株葡萄,已经熟了哦。”

“什么葡萄”奚若洲不解道。“月哥哥在我窗外种下了一株葡萄藤,他说过的,等到葡萄藤长大成荫,结满葡萄,他便来娶我,还在葡萄藤下架了秋千,我天天坐在秋千上看着呢。”星伶笑得狡黠灵动

:“义父,我以前看过的那些书里说了,出嫁从夫,哼!”

奚若洲闻言,看了抉月一眼。

抉月正含着淡笑,温柔地凝视着星伶的眉眼,凝视着这个快哉如风,聪明伶俐的,他陪同着长大的“小葡萄”。

那眼底深处的一片深情,似将他的心肝肺都掏出来,仍不足表其万一。

蓦然间地,奚若洲心底有一声不可细听的叹息声。

“好了,今日疯也疯够了,随义父回去吧。”奚若洲慈爱地笑道,跃下船梢,落在船头,轻敲了下星伶的额头,轻声问,“伶儿,抉月对你好吗”

“好啊,月哥哥是天底下除了义父,对我最好的人。”

“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记着抉月的好,要牢牢记着,知道吗”

“嗯!”

要牢牢记着,抉月对你的好。

可是后来,你怎么全忘了

你怎么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你怎么连“阿浅”都不让我唤了

而我本该,唤你“阿伶”啊。

阿伶,后来,那株葡萄藤枯死了,秋千也落了灰,神息之地里的花花草草没了你,长得疯狂又杂乱,再不见半分灵秀之气。

我是怎么看着你一步步走上神枢安排好的棋路而无能为力的是怎么看着小公子将你一点点变成方觉浅的又是怎么一眼眼看着我视若珍宝的星伶死在跟前的

不知道啊,阿伶,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那无数个日夜的。

我们本该,好好在一起的,怎么就变成了后来那样,变成了我只能客套又礼貌地唤你一声“方姑娘”

我悔在那日,不该带你出门,不该共看那场白雪红梅落下的雨,不该让你的星象被江公所探。

也许那日我不曾那样做过,你就可以在我身边留得久一些。

你哭声质问神枢,神殿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仁德厚爱,光明正大吗那被炮烙之刑残杀的王蓬絮,他临死之前的嘶吼,又是什么

你问,神殿到底是什么。

你不该问的,你不问,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

你早年体弱,本该寿尽,神枢用其一魂铸你一命,你又怎能敌封痕之苦

但你多犟啊,就算是痛得在地上打滚,也不肯服软。

你又有多狠啊,你明知此去不可回头,你还是同意了神枢抹去你全部的记忆。

你不是说好了,不会忘了我吗

对,你天生就是神枢,只有神枢,才会对自己这样绝情,这样果断,不留半分退路。

我让越清古把玉枭拿给你时,暗暗期待过,你会不会记起什么来,那是用我的血温养出的兵器,你会不会,稍微想起我的存在,感受到我的温度

但你没有,阿伶,你把我忘了,你甚至记得王二公子的一张脸,却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痛至极处,我跪地哀求过神枢,我说,尊者,救救我。

他只叹,痴儿。

痴如我,不求活。

小公子总以为,我对他百依百顺,从不反驳,仅仅只因当年是我亏欠了他,亏欠了王家,其实哪里仅仅如此

我希望他顺心快活,他便会对你好些,别把你变成冷冰冰的杀人凶器,我的阿伶,她是个柔软善良的女孩儿,会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只蝌蚪,将它们放回池水中。

但我做得再多再多,也不敢越过神枢给我画下的那条界限,我像是一个被铁链锁在木桩上的人,可去之地,不过是围绕着昭月居一亩三分,来来回回,也只是原地打转。

世人所惧的昭月居抉月公子,其实从来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不可越雷池一步,不敢反尊者分毫。

因为他说了呀,你此番入红尘历劫,是要明白什么是神殿,什么是使命,什么是信仰。

我实不愿去想这些高深的道理,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平安喜乐,顺心如意。但我做不到啊,阿伶,我保全不了你,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浩瀚人世里历经苦难,眼睁睁看着你被小公子伤得体无完肤,我不能出手相救,不能更改棋局,甚至不能

告诉你,我为何绝望。

无能为力,不可伸手,我需得忍着锥心之痛,亲眼见你步入毁灭。

知道一切而不能说破的人,承受的煎熬是经历这一切之人的双倍,或许真的是我根骨绝佳吧,神枢才将此重任交付于我。

又或许,只不过是因为,他深知我奋不顾身会为你去死,所以从来不曾担心于我吧

但都不重要了,曾得过一瞬笃定的誓言,便是恩赐,我该知足。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枢问过我,这样为你,苦不苦

哪里苦

怎会苦

我所有的痛苦仅仅只是因为,纵我粉身碎骨,也无法为你铺就一条平坦的大路,不能为你挡风遮雨佑你平安幸福,更未能替你承受那夺去你半条命的三十九刀。

而非,为你受尽这炼狱。

为你,从来不苦。

为你,是可以献祭生命,自焚骨血,抛低头颅,鞭笞灵魂的“我愿意”,不求任何回报,不望半点回音。

以当日的那只红孔雀下注,以来生我与你的缘份作赌,我起誓,为你,从来不苦。

我连死都不怕,怕什么苦

只是我的小阿伶你该怎么办啊你是神枢,小公子憎恶神殿已久,你与他之间,是不是还有恶战到那时候,谁来护你

我放心不下你啊,牵挂着你以后可有人心疼怜惜,可有人照拂偏爱你性子那么刚强倔强,不肯服输,会不会撞得头破血流还会有人轻轻替你擦拭衣角,抹去泥点吗

朔方城的小公子岂是可信之人他是连自己都舍得算计的狠绝之辈,我岂敢信他

但放心不下也别无他法了啊,阿伶。

你总问我,抉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你说,为什么

你还总说,抉月,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你说,怎么能

今日这场落雪,像极了那天凤台城中,梅花共雪落成雨的夜晚,星光点点的河心,泛着的那只舟上,你仰面而笑,弯眼如新月,唤我,月哥哥。

而不是,抉月公子。

故而今日听得你再唤一声,也算是善始善终了吧,我不贪心,一点也不贪心。

小阿伶,月哥哥先去那个很黑的地方,为你亮灯,探路,打败所有的怪兽。等你百年过后,再来之时,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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