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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沕水泛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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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话,蓦地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低垂了头,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那日看上那簪子,的确是想到了秦默,不过并未想好是自己用还是要送给他。前些日子又发生了各种事,一时间就忘了,这会那翡翠竹节碧玉簪还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妆奁匣子里呢。

常夫人看一眼她红得跟流霞似的脸庞,不由以袖掩唇笑了笑,看向公仪音的目光愈发柔和。

公仪音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眼神中带了些许亲和的善意,那模样,似乎从自己身上看到几分她自己从前的样子一般,心下起了好奇。

瞧常夫人温柔宁和的模样,应该也同自己的夫郎颇为琴瑟和鸣吧公仪音暗暗猜测。

看着公仪音脸上灵动活泼的神情,常夫人唇畔笑意愈发深了,只觉同面前这个娇娇女郎投缘得紧,想了想,柔声道,“你我有缘,我又比你大不少,也算得上是你长辈了,我唤你一声无忧可好”

公仪音笑着点点头,“自然。我看着夫人也觉得颇为亲切呢。”

常夫人又是柔柔一笑,如清风拂面,她看向公仪音,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无忧,后日是我的生辰,不知你是否有空我想请你去我府中赴宴,也让我夫郎见见你。”

公仪音眼前一亮,似有些不可置信,“那可真要恭喜夫人了。不知夫人的府上是……”

“我家在永嘉坊的薛府,不知无忧府上是……我好派人将赴宴的帖子送去。”常夫人娴雅问道。

“永嘉坊薛府夫人的夫主可是前御史大夫薛逸海”秦默突然插嘴道。

常夫人似有些惊奇,点点头,“正是,这位郎君认识我夫郎”

“薛大夫为国为民勤勤恳恳,实乃为官之典范,鄙人自然有所耳闻。”秦默谦逊道。

常夫人眸中神色更讶,没想到眼前这个郎君看着年纪轻轻,居然已入朝为官,不由诧道,“不知郎君是……”

“延尉寺秦默。”秦默微微作了一揖。

秦默的大名在建邺可是如雷贯耳,常夫人自然也知道,闻言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原来是天水秦氏九郎,难怪这般风姿高洁。”

“夫人谬赞了。”

她二人的寒暄并未落入公仪音的耳中,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薛逸海这个名字,总觉得十分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突然,她眸色一亮。

薛逸海,前御史大夫,这不是上次在向晚楼时从隔壁桌上听到的名字么当时那两人说到华韶班,就提到了薛逸海为了讨其新夫人欢心,早早定下华韶班,就是为了在其夫人的生辰宴上博佳人一笑。

这么看来,眼前这个清雅若清秋之菊的妇人,就是那日那两人口中的主角,薛逸海的新夫人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公仪音由衷感叹了一句。

那厢常夫人与秦默寒暄完毕,又看回公仪音,“不知无忧可方便去”

“方便方便。”公仪音回了神,点头应下。

“那……无忧府上是……”

公仪音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瞒她,开口道,“重华帝姬府。”

听到公仪音报出她府邸的名字,常夫人吃了一惊,眼眸微瞪,显然有些没有意料到,半晌才怔怔道,“原来无忧是……重华帝姬”

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无忧是我的小字。”

常夫人善解人意地笑笑,“帝姬身份特殊,行走在外谨慎些自然是好的。难怪之前我便觉得帝姬通身气韵非常,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郎。”

公仪音更加不好意思了,“夫人还是叫我无忧便是,后日夫人的寿辰,我一定准时到达。”

见公仪音性子爽朗,常夫人也不扭捏,点点头,“明日我叫女婢将帖子送去你府上。那今天就先就此别过了。”

“夫人慢走。”公仪音微微欠了欠身,同她道过别。

看着常夫人上了车,牛车渐渐驶离巷子尽头,公仪音才收回目光,唇边带着浅浅笑意。

秦默这才淡淡开了口,“什么簪子”

“啊”公仪音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常夫人口中说的簪子,是什么”秦默又追问了一句,目光切切地凝视着她。

“没……没什么……”公仪音避开他灼灼的目光,略有些心虚。自己还没想好要不要送给他呢!

“不说实话”秦默尾音微微上挑,微狭了眼眸,俯身平视着公仪音。

公仪音被他看得心中噗噗直跳,微微一扭身子道,“就是……上次我去凝碧阁的时候跟常夫人看上了同一支簪子,常夫人见我喜欢得紧,便让给了我。”

“你想送给谁”秦默凑近了些,温暖的鼻息喷洒在公仪音颈边。

公仪音身子轻颤,不敢抬眼看他,心里正思忖着要不要说实话,却听得谢廷筠诧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俩在做什么”

公仪音如蒙大赦般舒了口气,后退了一步。

秦默这才直起身子看向谢廷筠,眸中一缕冷光,看得谢廷筠心里发了毛,忙摆摆手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我不问了不问了。”

“七郎分发完了”公仪音看着谢廷筠笑笑,脸上还有未退却的红晕。

“嗯。你们接下来去哪里”谢廷筠轻咳一声。心里在默默思忖着,自己要不找个借口开溜算了免得留在这里还要看熙之脸色。

公仪音抬头看一眼渐西的日头,日光如金,温暖地倾洒下来。

她转头看向秦默,嘴角一抹欢欣的笑意,“阿默,是不是可以去沕水了”

“去沕水去沕水做什么”谢廷筠好奇道。

“她想去泛舟。”秦默目光中有满满的宠溺流溢,一直落在公仪音面上,不肯挪动分毫。

见他这幅情深如许的模样,谢廷筠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开溜的想法,咧了咧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忘了做,你们去沕水,我就先回去了啊”

“诶七郎不一起去”公仪音诧异道。

“不去了不去了。”谢廷筠连连摇头,“你们俩好好玩啊。”说着,逃也似地离开了。

公仪音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颇有些诧异,面露奇色,“他怎么这么急匆匆就走了”

秦默笑而不答,接着又问起方才的话题,“阿音,你还没回答我,那簪子,你想送给谁”

“还没想好。”公仪音眸光一转,笑盈盈道。

“还未想好”秦默似笑非笑地觑着她,“还未想好的话,送给我如何”

公仪音偏了头,假意思索了一下,“好吧,如果你现在带我去沕水泛舟的话,我就送给你吧。”

秦默笑一声,牵着她朝车撵停放的地方走去。

两人在车上略略歇了一会,车外传来莫子笙的通报声,原来沕水已经到了。

秦默先下车,转身回望她,笑意清浅伸出手,轻唤,“下来吧,阿音。”

公仪音望着面前伸来的大手,有些微晃神。片刻,才将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放上去,被秦默轻轻一带,下了车。

莫子笙朝秦默点头示意,赶着牛车找地方停靠去了。

这会天气已没有午时那般炎热,沕水河畔有三三俩俩乘凉的人群,笑声闹声在沕水上空悠然盘旋。

让人只觉安然。

因公仪音此时做男装打扮,秦默松了握住她的手,但仍紧紧跟在身侧。

公仪音浅浅笑着,心中无比安心。

秦默朝她低低说了一句,示意她在此候着别乱走,自己抬步朝沕水旁停靠的小舟走去。

舟上的船夫正用斗笠罩着头,靠在船舷上打盹,听得动静掀开斗笠望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恍如一朵白梅凌寒绽放。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清俊的男子,早已看呆了神。这清贵如神衹一般的男子,他可是从未见过。

晃神了半天,才意识到耳边有泠泠清音传来。

是那男子在唤他。

他忙拿下斗笠,自船舷上一跃而起,冲着秦默慌慌张张行了个礼道,“不知郎君有什么事”又急急忙忙赶扯了扯衣裳,仿佛在这样天神般的郎君面前,任何不敬的举动,都是亵渎。

“你这小舟可能租赁”

“能能能。”船夫忙不迭点头。

秦默淡笑,自袖中掏出串五铢钱给他,“我们就俩人,你载着我们在沕水上随便晃晃,这钱可够了”

“够了够了。”船夫双手接过,一脸喜色。

秦默点点头,示意他稍等,转身朝公仪音走去。

“如何”公仪音眉眼清亮。

“走吧,船夫同意载我们了。”

公仪音兴致勃勃地跟上,同秦默一道上了小舟。

小舟不大,以竹制成,简朴乌篷遮住夕阳的余光。船夫在船头划桨,公仪音和秦默坐在后头,顺着小舟的晃荡,宁和地看着沕水上的景致。

夕阳暖暖地照在河面上。

小舟行到之处,激起一阵水花,波光粼粼,似浮金碎银一般光彩流离。天地苍茫间,一叶扁舟,连在扁舟上的人儿,也似变得渺小起来。

公仪音感觉到一种苍茫的壮阔感,她微仰着头,看着两岸的垂柳,看着水中的倒映,看着天边的残霞,只觉心中无比宁静。

她在看景,秦默却在看她。

侧颜精致,睫毛纤长,笑容和暖,有一种名为安心的情绪自秦默心中升起。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大抵也要同心悦之人一起,才别有一番雅致和风味罢。

凉风习习,吹得人心底无比凉爽。

公仪音眯了眼眸看来,脸上笑容澄澈干净,如初生儿一般不含一丝杂质。

“真舒服。”她轻笑道。

秦默心底,似被什么情绪渐渐填满,伸出手,将公仪音被和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声音愈发轻柔起来,“你喜欢便好。”

“不过……”公仪音的笑容淡了淡,“我听阿灵说过,这沕水虽然看上去澄澈透明,其实这河里,也有许多哭泣的灵魂。”

秦默微愣,“阿音也信这个”

公仪音摇摇头,“不信。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什么故事”秦默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大抵是年轻的女郎同俊朗的郎君私定了终生,最后却被狠心抛弃,伤心欲绝之下想不开,投湖自尽的故事。”公仪音清淡的语声缓缓道来,似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秦默不喜这样哀婉的情绪出现在公仪音身上。

他伸出手,抚上公仪音微蹙的眉间,轻轻地,柔柔地,在她耳边低低道,“阿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哭泣和难过的。”

说话间,眉眼凝重,认真地瞧着她。

“我信你。”公仪音重重点头。

身后传来船夫乐呵呵的声音,“两位郎君,这行舟的速度可还满意”

“挺好。”秦默淡淡应了。

船夫又“呵呵”笑一声,“两位郎君好雅兴,每天黄昏的这个时候,是沕水最漂亮的时候了。”

公仪音微微提了声调,应一声,“是吗那我们可有眼福了。”

“可不是。”船夫的性子倒也十分爽朗,笑呵呵的扯着嗓子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船夫显然没读过书,说话间带了些市井的俚语,虽有些粗俗,于公仪音而言,却是颇为新鲜。

秦默无奈地瞧着公仪音神采飞扬的脸庞,心中不禁思忖,明明是被众人众星捧月长大的帝姬,这性子怎的如此赤子般澄澈而通透

真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啊。

天边的日头又沉了几分。

秦默抬头看一眼被瑰丽晚霞染遍的天际,“阿音,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靠岸了”

“再游一会。”公仪音低低恳求,眸光盈盈。

秦默自然不忍拒绝。

许是划的有些累了,船夫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公仪音侧脸看向一侧清澈的河水,通碧透亮,映照出她朦朦胧胧的影子,不由玩心大起。

小心翼翼地弯了腰,将手深了进去。

“别摔下去了。”秦默眸光微凝,忙揽上她的腰肢,防止她掉下去。

公仪音“咯咯”的笑声传来,似银铃一般,在沕水上空飘荡。她笑着,用手轻轻波动着河水玩,满目灵动。

秦默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阻止,只是心里头并未放松半分。

这时,余光似乎瞟到一艘画舫朝这边驶来。

秦默漫不经心地转头瞧去。

画舫上站着十来名着期门骑盔甲的侍卫,面容端肃,神情凝重。

期门骑与羽林卫同为南军,南军负责宫城的守卫,其中羽林卫负责戍守,期门骑则负责皇族出行的安危。

秦默的目光落在船头为首着官员袍服的男子身上,不由目光微霁。

那人,他认识。

扭头看向公仪音,语气微微凝重,“阿音,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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