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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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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澈十分清楚, 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查案甚至也不是督战, 而是父皇交代的那件事。撇开父皇的私心, 这也是多数朝臣盼了多年的事。做不好这桩事,无论查案还是督战都是治标不治本。

因而他抵浙之后并未即刻去查案。

不过真正着手去处置,也并不费多大工夫。桓澈回到听枫小筑后,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翻了半个时辰的卷宗就将两个案子理了个大概。

在他看来, 无论于思贤的案子还是顾同甫的案子, 都是漏洞百出。不知是那班大员小吏确乎手段拙劣, 还是仗着背后有人便有恃无恐。

桓澈将案卷摞到一旁,另取纸笔,开始作图。

他今日去田间做了勘察,发现南方这边的地形于国朝军士而言是巨大的恚碍。国朝兵士以二十五人为一伍协同作战, 交战时一伍即一个小阵至少要占二分田地那么大的地儿,而南方遍地稻田、水塘、洼地,国朝南方沿海从前太平日久, 阵型俱是针对北方作战的。以现今固有的编制在这样破碎的水网地带上作战, 便显得笨拙臃肿,根本不可能施展开。

倭寇相对就灵活得多,单人作战又剽悍异常,国朝这方相形见绌。又兼倭刀劈砍威力巨大, 还有佛郎机人供应的新式火器, 这仗极难打赢。

这是他抵浙这些时日里藉由不同门路掌握的。而这些事原本应当一五一十地递呈上去商议解决, 但却鲜见于奏疏。

然而若仅因这些,便把仗打到那个腌臜份儿上,也是绝无可能的。国朝势大财盛,人力物力远超弹丸之地来的倭寇,能接连败绩,显然是出了卖国的内鬼,而这内鬼非止一人。

父皇显然也是想到了这条,并对这群内鬼的后台有所揣测。适逢父皇恼了内阁那位,欲清洗朝堂,这便着他来拔除这群吸血虫。

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内患不除,御辱难就。

桓澈看着自己草拟出的阵型图,又在上头勾画了几下。

从今日演练来看,一伍人数应减到十人左右为宜,亦且所持兵器不能只是短刀。

他伏案思虑半日,在纸上画了五六个阵型排布。时至戌牌时候,困倦涌上,他便搁了笔转去安置。

他昨晚几乎一宿未眠,今日在马车上也只是闭目养神片刻,而今实是乏了。

在拔步床上躺定,他疲累阖眼,企望自己一夜无梦。

顾云容跟谢景谈了半晌,却始终无果。

她向谢景表达了两点,一是他父母已开始看不上顾家,她嫁过去必无宁日;二是她仍旧无法喜欢上他。

谢景沉默得太久,久到顾云容都险些以为他神游天外去了。等他终于站起身,顾云容以为他是终于明了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作辞了,谁知道谢景提出要跟她出去走走。

顾家左近有一片林塘,谢景欲就近往那边去。顾云容约略能猜到谢景的心思,为让他及早死心,她点头答应,但提出让兄长顾嘉彦与丫鬟秋棠随同。

谢景虽想与顾云容独处,但也知如今两人已不是未婚夫妻,又已是这个时辰,顾云容不可能答应与他单独出行,便只好应下。

春夏之交的江南夜色灵秀安谧,四面萤火点点,花竹掩映,琤琤水声轻缓入耳,反添阒然。

顾云容呼吸着清润水汽,一面听谢景轻声慢语,一面梳理思绪。

她曾试着与谢景相处。她头先以为时日久了她就能对谢景生出情意来,但经年累月之后她发现,她对谢景始终无法萌生男女之情。

并非所有人都能日久生情,她对谢景便是如此。同理,桓澈对她应也是如此。

桓澈后来知道她曾有个未婚夫的事,仿似也无甚反应,她还为此失落过。

眼下身份境地改换,她再看到桓澈倒是心绪平静许多,这大约算是重新来过的意外之喜。

谢景不断回忆着他跟顾云容从前的相处,希图借此换来顾云容的些许回心转意,但他发现顾云容始终容色淡淡。

谢景停步,近乎哀求:“兜兜,我是真心欲与你携手白头,父亲母亲那边我自会去说服,只要我们坚持争取,他们也是无法……”

谢景见顾云容不作回应,面色有些发白。

“令尊令堂不喜我也看不上顾家,两家如今又闹成这样,你能逼得他们一时妥协,能逼得他们真心接纳我接纳顾家么将来一旦我或顾家与令尊令堂有了龃龉,你确定你每回都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么你是家中独子,无论何时都要与父母同住,这些是避不开的纠葛。”

谢景嘴唇翕动,一时竟不知作何言语。

顾云容觉得若是谢景爹娘愿意真心接纳她和顾家,她是可以嫁入谢家的。她虽不爱谢景,但若能在婚后得夫君爱重、公婆善待,在此间已是足矣。

可顾家甫一落难谢家夫妇就急急上门退亲,根本不愿听顾家人半句解释,从谢母今日言行也可看出,她恐怕也已不喜她,有这样的公婆在,她嫁过去能过上安生日子就奇了怪了。

不过若她喜欢谢景,兴许会忽视这些而与他一道争取这门婚事。但她不爱他,故而也并无这种心思。

谢景似乎也是想到了这条,僵在原地不言语。

他忽然有些恍惚,他总觉得兜兜还是那个说话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但她方才一席话令他忽而发觉,她已能将事情看得这样透彻。

在他被父母气得几乎昏了头时,她却是如此冷静。这大约也表明了她的确是对他无意。

谢景忽然感到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顾同甫出事之后,也努力试图帮忙,但顾同甫如今可是在巡抚衙门里押着,谢家的那点人脉只限用于中下层官场,他也是有心无力。

后头父母趁着他出门之际去顾家退了亲,他知道后气愤难平。他以为此事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莫说顾云容的态度决绝,就是徐氏,也对他明显比从前冷淡,眼瞧着已是休了做亲的意思。

跟在后头的顾嘉彦看着谢景无措的侧影,扯了扯嘴角。

他实是看不惯谢家夫妇那副嘴脸,他小妹嫁过去不受磋磨才怪,这亲不做也罢。

听枫小筑后门。桓澈在夜风中立了半晌,终于平静了些许。

他适才好容易入眠,却不知何时又做起梦来。

几乎与昨夜做的那个梦如出一辙。

少女玉雕一样的身子、娇粉的脸颊、如蕴秋水的眼眸……他俯身下来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柔滑娇嫩,销魂蚀骨的美妙触感令他热血沸腾,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轻微的战栗。

几番云雨之后,她累得昏昏欲睡,鬓边发丝汗湿,双颊潮红未褪,却是长睫低垂,睡容恬谧。

真实得仿佛确乎发生过一样。他甚至隐隐记得,她的嘴唇都被他吮肿了。

不过这梦并非绵延不断的,有些地方十分模糊。而且,梦中的少女虽是顾云容,眉目之间却已无稚嫩之气,倒仿佛是……完全长大的顾云容。

桓澈面色沉凝,眉头微攒。

这梦着实怪异,他跟顾云容不过谋面三两回,为何会接连做这种梦若是一直这般,他夜里可如何安生休息。

桓澈适才梦醒后再度失眠,便索性穿戴齐整出来散心。

不知信步走了多久,他忽听握雾低声道:“殿下您看,那边有人。”

桓澈循着握雾的目光望去,便见月光下,几道身着灰色劲装的身影迅速从林中掠过。

桓澈即刻敛神,沉声道:“跟上去。”

顾云容觉得她今晚大概是不能跟谢景掰扯清楚了。

谢景似乎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多年婚约一朝被解的事,仍旧心存侥幸,再三表示自己会竭力去为顾同甫奔走、去劝说父母,也希望顾云容能再行考量。

顾云容见无法一下子说服他,也未再多作言语,只道天色不早了让他快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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