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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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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紫吾收起沉默,道:“肖公公请带路。”

她跟在对方身后, 略提裙幅沿木梯蜿蜒上楼, 肖梁推门的一刹那——

“肖公公,容臣女摘了面具。”面圣自是要摘掉面具的, 而这肖梁居然不提醒她。魏紫吾借机顿下脚步, 警惕瞥向房中身影,见果真是当今皇帝。魏紫吾的眉几不可察地皱一下。

“臣女魏紫吾拜见陛下。”她心下虽有惧意,倒是没有面对太子时的莫名慌乱。行礼的姿势, 落在男人眼里,也自有一种罕见美态。

皇帝道:“免礼。”

皇帝年纪有四十多岁,皇帝的几个儿子,面相大都随母, 长得不像他。而皇帝本人是尤为硬朗的类型,面若刀劈斧凿,身上穿着玄黑衣袍,从外表到气质都十分冷峻, 加之久处帝位,崇山威仪叫常人不敢直面, 让人极易生出难以喘息之感。

“魏二姑娘, 坐。”

魏紫吾心下微微诧异,但也没有推辞,应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皇帝的目光将魏紫吾锁紧, 道:“你这趟去辽西, 见你父亲魏峣的身体状况如何病症果真如他所上书的反复怪异, 难以寻获病根么”

魏紫吾并不意外皇帝会问这个问题,颔首道:“回皇上,的确如此,但父亲深知身负皇恩与重责,病中亦惕励如初,惟恐令突厥入侵半寸国土。”

皇帝难得笑了笑,魏紫吾倒是很会替自己父亲说话,也就没有继续再问魏峣,而是转而问道:“朕听贵妃说,魏二姑娘提出,不愿嫁给你表哥了”

魏紫吾忙答:“臣女非是不愿嫁给英王殿下,只是,惟恐会时常离京,不能胜任王妃职责。”只有天家看不上她的,哪有她拒绝天家的。姑母也定然不会说她不愿,这是皇帝故意挑话头拿她错处吧

不过皇帝对她和顾见绪的事,也仅是问了这一句而已,又道:“朕还听说,魏二姑娘在辽西时,为了从段潜处打探消息,时常在夜里独自出入段潜的住所。”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魏紫吾错愕,旋即起身跪地:“臣女不知是何人在皇上面前有意中伤,但请皇上明察,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这简直等于明说她为了获取情报勾引段潜了,魏紫吾惊出一身冷汗,在辽西时,她和表哥尚有婚约,若她竟和别的男子行为不端,岂非有藐视和侮辱天家的嫌疑。且若是还打探政务军情,更是罪加一等。

更何况这的确是诬陷,爹爹也在辽西呢,岂会容她夜半到男人房里那不得将她爹气得病情愈发严重才怪。就是不知……是何人如此可恶,居然这般造她的谣,且造到了皇帝面前。

她却一时忘了,历来生得美色殊异的女子,就算是正常的行迹也会引得侧目与遐想,总要承受别旁的女子更多的流言。

“起来罢,魏二姑娘。”皇帝道。

魏紫吾惴惴不安坐回原位,皇帝提的话不多,每个话题只得一句,却叫人反复思忖,这就是上位者翻云覆雨的权力。

皇帝忽指着一旁乌木架上的凤头紫檀琵琶道:“记得魏二姑娘和熙乐她们一起学乐器时,颇得乐师称赞,给朕弹一曲如何”

魏紫吾心下感觉有些怪异,指尖微颤,声音却仍平稳,道:“那臣女便在皇上面前献丑了。不知皇上可有想听的乐曲”

“《将军令》吧。”皇帝看似随意道。

肖梁上前取了琵琶,交到女孩手中。魏紫吾当即将琵琶抱在怀中,手指轻轻拨动,简单试了试音,琴音便流泻而出。

《将军令》一起头便是急弦嘈切,似一根无限拉长的波弧线,让人的心也跟着被缠紧,被掌控。

耳端仿佛听到兵戈交鸣,鼓角嵯峨,眼前则是日斜边塞,鸿饮辽湖,殷红的残照洒在战场上,千军万马,在将军令下奔腾如潮,令即行,喝则退,一迭高越过一迭的琴声如春雷绵绵、滚破苍穹,整支曲子从头到尾皆是气魄雄浑高迈、豪情四溢。

——兵权,是个好东西啊。能满足男人们的雄心野望。谁攥入手里还肯交出来

约莫没有哪一个有抱负的男人,听到这琴声能够平静。皇帝这般带过兵的人,感受过纵情驰骋的快意,更是听得热血沸腾。

尤其,这弹着琵琶的女孩,生得眼若波潋,嘴唇嫣粉如花瓣,白嫩纤长的手指在弦上飞舞如花,即使不听曲声,仅仅是看她弹琴,也是一种享受。

权力和美人,向来是最能刺激男人欲望的烈性春.药。能引得男人不分年纪,永不停止地想要攫取。

皇帝的目光下移,魏紫吾因弹琵琶而举高的左手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脂皓腕。小小年纪,便与先皇后的美亦能并列。再过两年,不知会变得何等芳华盛绽。难怪……

魏紫吾的嘴唇紧紧抿着,心中下沉,她已经懂了,皇帝这是要她劝诫她爹交出兵权。段潜持圣旨和镇国宝剑至辽西,空有头衔,在定北大都护府依旧艰难,她爹看似对段潜礼让,实则仍把控着大军。

将军令,军队自是当听从将军令。可若是这将军令竟在皇命之上,便成了上位者的心腹隐患。魏峣兵带得极好,而如今看来是好过头了。

甚至可以说,从蓟州到辽西这一片疆域,根本就是魏峣带兵打出来的。也是在魏峣领命招买组建之下,定北军的兵力才从三万众增到如今的七万众。无论他有没有反心,皇帝都不允许他再掌权。

一曲弹罢,魏紫吾放下琵琶,起身向皇帝施了一礼:“皇上。”

“弹得极好。贵妃的琵琶也算一绝,魏二姑娘的琴艺,不在其下。”皇帝看着魏紫吾,慢慢道。

魏紫吾垂着头,一板一眼答:“皇上过赞,臣女不敢与姑母相较。”

肖梁在一旁看着两人,收回目光,他知道,皇帝动了将魏紫吾纳入后宫的念头,无论是从私,皇帝认为最美的女人就该属于他。抑或是从公,皇帝可以用魏紫吾来牵制魏峣。

但肖梁也知道,这也仅仅会是皇帝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再美的女人,也不会让皇帝忘掉理智。之前是考虑到答应过英王与魏紫吾的亲事,现在则是因为牵扯到了太子……魏紫吾正站在一线险峰之上,她的下一步,或许是通天道,也或许是万丈渊。

皇帝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叩动,目中渐渐透出冷意,对魏紫吾道:“退下罢。”

“是,皇上。臣女告退。”魏紫吾出房间之后,细细舒出一口气,重新戴上面具。

皇帝又坐片刻,问:“可知太子今晚在何处”

肖梁答:“太子殿下今晚在‘夜泊瑶洲’吃酒,是豫王做东,参加的还有英王、敏阳王。”

豫王便是皇帝的大儿子顾见衍,今日是豫王生辰,中午在豫王府已做过寿宴,想来是觉得没有尽兴,拉上了兄弟们又到外面继续潇洒。

顾见衍此人,惯常喜好吃喝玩乐,尤其好美色,但在大事上却令皇帝省心,知道讨好皇帝,友睦兄弟,是出了名的无意帝位的纨绔王爷。

皇帝听着是几个儿子和侄子在一起,也就没有再多问。毕竟是过节,连他都出宫透透气,何况是年轻小辈。便颔首道:“走吧,回宫。”

而魏紫吾回到席桌,秦佩便问:“婼婼,你方才去了哪里这样久。”

魏紫吾笑道:“不大喜欢看熊,在外边吹了吹风。”

温蜜便接话道:“我也不大喜欢看这些。说起来……怎么今日在飞来烟渚都没有碰到几个人”

温蜜一开口,大家便都听懂了,这里人倒是多,但温蜜说的“人”,却是特指几位殿下和各位世家公子呢。

贵女们将今天的宴聚定在飞来烟渚,本就抱着想与未来夫君们“巧遇”的意思。大过年的,大家都要上街,皆要聚一聚,乐一乐,这飞来烟渚是上佳之选,说不定就遇着心上人也来这里呢

汝阴伯家的赵心楼便道:“现在除了姑娘家、小愣头青还有老人家,谁还来‘飞来烟渚’像殿下他们……要去也定然是去那‘夜泊瑶洲’了。”

还真的被她给说中了,太子他们果真就在那里。

“夜泊瑶洲那是什么地方”有人便问。

赵心楼道:“我也是听我哥提起的,新开的一家酒楼,可别致了,建得跟龙宫似的,每日仅在晚上开放两个时辰,却是如今排名第一的销金窟。”

周围都沉默了一瞬。排名第一的销金窟,那里面自然是有值得销金的东西啰否则男人们也不是傻子。

温蜜便问:“这夜泊瑶洲里边有什么啊就这样吸引人”

“那倒是真的有稀罕玩意儿。”赵心楼道:“有鱼龙漫衍的表演,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有一群漂亮的‘人鱼’。”语气莫不鄙薄。身为汝阴伯府嫡女,自然是瞧不起那些个卖艺的女子。

“鱼龙漫衍人鱼那倒的确是稀罕。”

鱼龙漫衍,是由艺人假扮作鱼、龙等动物,在水中进行诸如由鱼变成龙等幻化表演。

其实就跟扮演舞狮子的狮子差不多,但因为是在水中进行,还要在众目睽睽下迅速变装,对场地和艺人的要求皆极高,需耗费重金,因此民间是极少有鱼龙漫衍表演的,只有宫廷中见过。

便有女孩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罢!”钱,她们也有。

大家纷纷附和:“好啊,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人鱼’,有多漂亮,这样稀罕”这提议很快得到响应。

魏紫吾这个人向来是随大流,很少主动提议什么,但别人提议了,也会跟着去玩。

这几个晚上,街头巷尾挤满了人,连出门习惯乘坐马车的贵女们也不得不改为步行。夜泊瑶洲距离飞来烟渚可不算近,大家只得缓缓前行。

但晚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不一会儿,一大群贵女就被人潮冲散为三五成群,大家也只好分别往夜泊瑶洲走,届时再碰头。

魏紫吾也和大家被人潮阻隔开来,突然,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挡在她前面,很快,另一股劲力朝她当胸疾透而来。手指如电,探到她额前。

魏紫吾对危险的反应极快,旋身闪避而过,她知道这人内力极强,赤手空拳恐怕不是对手。应对的过程中,便想去抽腰间卷藏的软剑,谁知,此人竟似知道她的意图,一直牢牢牵制着她的动作,令她连取剑的间隙也寻不到。

她的武艺胜在身法灵巧和剑速奇快,现下摸不到剑,自然应付得艰难。而她身旁的遇清等人,也分别遭遇劲敌,正在交锋,无暇顾及到她。

魏紫吾越战越惊,这群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为何袭击自己连遇清这样的高手也落了下风,绝非等闲人物派来的。

周围的人发现有人打斗,都避之不及地四散开去。

魏紫吾勉力支持之下,身形一个虚晃,终于抽出腰间软剑。她手腕微震,软剑瞬间被抻得笔直,接着划了个十字,迫得对方后退两步。随即又剑锋上挑,带着寒光朝那男人露出破绽的右胸疾刺。

然而,就在这一刹之际,另一个男人已从后击中她的后脑。将阔大的黑色麻布朝魏紫吾当头罩下,把整个人包裹住,转瞬消失在大街上。

待贵女们聚到夜泊瑶洲门前好一会儿,温蜜皱眉问:“怎么魏二还没到”

“是啊。”萧令拂说:“不如我们先进去,留一个婢女在外等着婼婼”

温蜜点点头:“好吧。”也不好大家堵着人做生意的大门太久。

一踏入夜泊瑶洲,众人立即感叹这的确是个匠心独具之地。一整个夜泊瑶洲,都是建在水上的。精巧的厢房、长廊、二楼的看台,皆在水上,这水也不是引来的普通河水,而是经由地炉烧得温热,冒着袅袅热气。

众女被请上二楼看台,看台将中心表演的大池围绕一圈,而大池中,正在上演猞猁变苍鹰。

看了一阵,温蜜问:“怎么没看到人鱼”

夜泊瑶洲的侍婢答道:“人鱼只有在一楼的包厢中才能看到,现下包厢已被定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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