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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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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提起这事,罗云婳给出的总结是:“……总之,姐姐你就是嫌贫爱富!”

罗令妤:“闭嘴吧你。你倒是高洁,不还得靠着我吃喝我真嫌贫爱富,就该把你赶去街上当两天小乞。要不到饭,饿上三四顿,看你还嘴硬不”见妹妹小脸皱起,她伸手把妹妹扯过来,在妹妹脸上狠狠掐了一把。罗云婳在姐姐的怀里哀嚎着要躲开,却被姐姐扯着肉肉小脸道:

“不许吃了,给我读书去,背书去!”

“给我当个小淑女去,给我当个小才女去。”

罗云婳一阵挣扎,喊着“不要”。然她姐姐虽然看着纤细,力气却一点也不小。拖着她,硬是把几本书丢到她脸上。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罗令妤就公报私仇,硬是掐红了小妹妹的半张脸,让小娘子含着泪翻开了书。

她真不喜欢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但是罗令妤这个人——

“倒真是心机重。”夜色深了,与老姆一边聊着天,一边监视膝下的小郎练大字,灵玉二女将新鲜的酥酪送到时,陆家大夫人张明兰看了一眼,就让人收了起来。她给出一句评价,唇微微翘着,很是玩味。

长榻上摆着一张小案,八岁大的小郎君,四郎陆昶,正趴在案上,抓着狼毫一板一眼地练字。陆昶非陆夫人所出,但他生母位低且怯懦,他平日的一应事务,都是陆夫人直接管的。开始几年陆夫人对陆昶也不上心,她的一颗心扑在她的一双儿女身上。等大娘嫁人了,二郎人也大了,闲了几年闲得实在无事,陆夫人干脆把陆昶抱过来,亲自教导他了。

对此,生母妾室只敢感恩不敢多言,陆二郎陆显生性宽厚,母亲好生照拂四弟,他只会更加高兴,不会犯醋。

陆昶老实地趴在案上写字,平时再装出一副小君子样,到底小孩子心性,听到陆夫人和老姆说话,他禁不住伸长了耳朵——

那老姆笑道:“罗家娘子相貌美艳,也生有七巧心。这糕点看来新奇,一会儿让人给二郎送一碗尝尝。”

陆夫人沉吟了一下,喊屏风外的侍女进来,问了一番后,她就点了头,跟老姆说:“看,不必我多操心。郎君们那里她也送了。小小年纪,这份心思,人很不简单了。”

想罗令妤不过十四岁,同是名门出身,但比起建业的贵女来,她心眼就多了很多。

老姆察言观色:“女君是否不喜她”

“谈不上喜不喜,个人脾性,各家利害,”陆夫人皱着眉,“就是小小年纪,刚来家时让老夫人夸赞,惊艳了府上的郎君和表小姐们。第二天被三郎领着逛了院子。你可曾见过陆昀那孩子跟别的表小姐逛过园子今天她又到处送酥酪……没有一日消停。”

“自她来后,我看家里的郎君们心全活络开了,到处打听这个表妹。”

“就望她不要折腾我的二郎。陆显的婚事,我可得守住,不能落到她头上去。”

陆昶边写字边心里嘀咕:原来夫人真的不喜欢这位新来的表姐。

而罗令妤确实没有消停。

此晚送了酥酪后,陆家上下广受好评。她备受鼓舞,翌日,又开始给大家送茶了。

陆夫人绞着手帕子,望着送到面前的绿茶,心中纠结:“……”

……

北国茶与南国茶不同,罗令妤送来的这不过几两茶饼,其生于悬崖之上,高不可攀。人不能摘,唯有拾其落叶,偶得几片。

陆昀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随一小捧茶叶送来的,还有一张鹅黄色花笺。花笺上密密麻麻写着小楷,介绍了此茶产自北国,名为日照,冲之叶厚味浓,香高浓郁;再介绍茶后的有趣小典,例如茶娘如何选茶,自己晒茶时的趣闻;最后写此茶的功效,最易吃煮的时辰。

拿花笺就着火烛,陆三郎挑着眉,将薄薄一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他鼻尖碰到郁郁清香,不知为何,想到某人的眼睛,心里忽然一荡。

陆三郎垂下眼睑,锦月笑道:“罗娘子姝静而雅。又是送酥酪又是送绿茶,娘子的心真好。”

心真好

陆昀手一抛,将花笺砸在几上。他可不信罗令妤的心肠好,她定是有所图。而她图他什么,他大约也猜得到。想起那凉薄女子,陆昀不想评价。他自己冲泡茶叶时,见锦月仍立在身后不走。锦月道:“郎君,人常说有借有还。女郎送我们这么多,郎君难道不给回礼么”

锦月:“旁的郎君女郎,可都是有回礼的……那位罗娘子的婢女,可是委婉催了的。”

窗牖微光下,陆昀皱眉。

连回礼都要催小女子,心眼忒多。

半晌,他漫不经心:“那你从我书房里随便取些什么送去吧。”

锦月立刻应着,人却不走,而是看着被郎君扔在几上的鹅黄花笺:“郎君,这个要婢收了么”

陆昀闭目卧于榻上,一鹿皮长毯覆在胸腹以下。他离开建业几月,回来时受了些伤,这几日都卧于家中养伤。夜深了,他闭着目,火光照在他面上,愈发觉得此人是拥雪般的俊美。他良久不言,长发不束散于锦被上,郎君肤唇苍白,倦容下,几分虚弱。

以为郎君睡着了,锦月不再催促,而是倾身,要取过几上的花笺。却突然听到珠玉磬竹般的声音从后慵懒响起:“收着,明日还回去。告诉她,独份的东西我不留。”

明白了……这是真的喝多了。

泪珠如雨粒明玉挂在腮帮上,断断续续地连成一条线。那坛酒被陆三郎闷了许多年,醇香芳菲,后劲也足。罗令妤大脑被烧得如浆糊般,似有些神智,又似不太清明。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了,就不停地掉眼泪。那酒将她心中的委屈放大——

早逝的父母。

长在南阳所受的苦。

带妹妹千里迢迢投奔陆家的困窘。

还有……今晚训她的陆夫人。

倘若她父母还在,此时她当和妹妹在汝阳,承欢父母膝下。即使来建业陆家,陆夫人又怎么会这般羞辱她

美人便是啼哭,那也是美人。罗氏女侧着脸,睫毛上翘,月光湖水一波波浮在面上,又清又白地与颊畔湿发相贴。罗氏女目黑唇红,落泪如珠哽咽不休,显得柔弱可人怜。

船只另一头坐着的陆三郎盯着她半晌,看她哭都一副经过训练般的呈现美感。心头微怔,生起嘲讽感的同时,陆昀猝然别目。

他被她的眼泪弄得烦躁,不愿多看,他直接背过身,手抓住了扔在船帮上的木桨。他拨动着船桨,试图将飘向湖中央的小船划到岸边。只要不看罗令妤,陆三郎就还是那个冷静的、不留情面的郎君。他勾着唇,漫不经心地嘲笑身后那哭泣女郎:“在伯母跟前据理力争时,你不是很高傲么一背过伯母,落在人后,你就开始哭啼啼了”

“罗令妤,你也就这么大点儿胆子。”

罗令妤:“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像我这般寄人篱下,你又……”

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呢。陆昀淡声:“谁又不曾失过父母呢。”

船只摇晃,罗令妤的头也被晃得晕。她泪眼模糊,看背对着她划船的青年郎君背影隽永,意态风华。她看得发痴时,浆糊般的脑子勉强转动,隐约地想起陆三郎也是早失恃怙。至今二房“清院”,郎主都只有陆昀一人。

陆昀声音在水上漂浮:“伯母又不是恶人,不会刻意跟你过不去。你何必那么急功近利何必将心机写在脸上”

“谁会喜欢心机深重、还急功近利的女子”

罗令妤心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歹是陆氏嫡系血统,我的这层亲戚关系,却拐到八百里外了。

罗令妤:“我、我……”

她满肚子的反驳话,因醉酒而全都敢暴露。她扶着船帮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陆三郎这船划得不甚好,让站起来的罗令妤跟着船身而左右摇晃。但罗令妤浑然不怕,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去,弯下腰要和陆三郎辩驳。

陆昀低着头,好不容易船划得像个样了,半天没听到身后那喋喋不休的小女子再吭气。陆昀回头望,然一下僵住,浑身倒刺竖起!因罗令妤不知怎么就在晃动的船上趔趄到了他面前,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陆昀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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