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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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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把丁碛叫出去了。

陈秃也回屋了,走之前吩咐宗杭第二天记得要早起,他天不亮就会送他走,借着天色遮掩好办事。

宗杭赶紧点头。

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了他一个人,宗杭躺到地铺上,安稳不了几秒,又坐起来,目光透过半开的门缝往外瞥。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站在远处平台边的易飒和丁碛。

宗杭有点小惆怅,他讲了那么久,口干舌燥,到末了易飒也没夸他一句,反而把丁碛拉出去说话。

他以前看丁碛,总觉得是个偷窥狂、不像个好人,今天怪了,觉得他一表人才,成熟稳重,往那一站,跟易飒还挺配的。

宗杭悻悻的,不过很快又兴奋起来。

至少自己帮上了忙,立了功了——易飒听他说话时,一直很专注地看着他呢。

宗杭心里美滋滋的,下意识以手托腮。

一支之下,剧痛无比,瞬间反应过来:不对,被拔了牙,他半边脸是肿的!

心情刹那间跌落谷底:他没什么优点,也就一张脸能看了,他还给易飒看了个肿的。

易飒一直没说话。

她点了根木烟枝,抽了会才想起丁碛:“要吗”

丁碛笑笑:“不用了,抽不惯。”

易飒嗯了一声,自顾自想自己的事,过了会皱眉提醒他:“往里站点,别又被拖下去。”

丁碛看了看脚下,是离边沿太近了。

他往里挪了挪。

易飒把烟枝绕在指间,终于入了正题:“听了这么多,怎么想的”

丁碛说:“暂时还没理出个头绪,你呢你对这种事,应该比我了解。”

易飒沉吟了一会:“听说过养尸地吗”

丁碛点头。

国内有些恐怖小说里,把“养尸地”写成是人埋进去了会变成僵尸的地方,其实不是:中国这么大,各地的土壤、土质、地气、干湿,以及地下的化学元素含量等等,都千差万别,尸体埋进去了,状态自然会不一样。

在大多数地方,尸体都遵循自然规律,先腐烂,白骨化,年头再久点,骨头都会风化变脆。

但总有一些地方,近乎诡异:比如尸体埋进去之后,指甲和头发继续生长,再比如不烂不腐,面容栩栩如生。

易飒说:“我怀疑这大湖底下,有养尸囦。”

养尸囦,其实就是水里的养尸地,“囦”(yuān)字,音义都通“渊”,寓意“水中之水”,古本义是“打漩涡的水”。

丁碛抬眼看她:“怀疑你就住这大湖上,你不知道”

易飒冷笑:“你也不看看这大湖有多大,你住黄河边上,黄河底下的事,你都摸清楚了”

她语气里有点不耐烦,觉得丁碛这人的智商,大概打1996年起就没提高过。

养尸囦很难找,直白点说,它是“水中之水”,去水里找水,就跟在土里找土一样,都是特别艰难的事儿。

水鬼三姓有个确定水下某个范围是不是养尸囦的法子,就是放鱼。

鱼在水下游,遇到养尸囦,是会掉头或者绕过去的——水下不比土里,水下来来去去的活物多,容易啃尸,养尸囦比养尸地的要求高:不但要保证沉进来的尸体不腐,还得能够不受鱼类等活物侵扰。

所以养尸囦另有个诨号,叫“鱼不去”。

不过这种放鱼的法子,只适用于被圈定的小范围水域,洞里萨湖这么大,施展不开。

易飒说:“其实我们早该想到了,马悠的衣服腐烂得那么厉害,尸体却保存得那么完好,就是因为养尸囦的水,养人,但不养衣料。”

所以衣裳泡在水里,该怎么烂,还怎么烂。

丁碛心里一动:“那疤头他们失踪,会不会是他们运气不好,想把马悠沉湖,结果误打误撞,时辰是阴时,选中的又是养尸囦,阴差阳错,做了个‘活祭’,炸了囦”

易飒点头。

在古代,比起土葬,有些人更倾向于“水葬”。

这水葬,并不是指在水底造个坟,字面意义上来说,土葬是用土来埋,同理,水葬就是用水来埋,又叫沉棺养尸囦。

养尸囦,是水底深处封闭的“水团”,你看不见它,因为没人能分辨水里的水,放鱼可以帮助识别,但即便识别了,人也进不去,因为“囦”本就是水里的天险,几乎不纳活物,你试图潜水进去,这水团会骤起漩涡,甚至移动游走,你想从河面上把棺材坠进去,棺材会从水团边缘滑开。

不过这些难不倒水鬼三姓,他们长年摸索尝试,终于想出了个法子,用活祭炸囦。

操作起来颇为复杂。

时辰要选在宜“安床”的黄道吉日、风平浪静的夜半阴时。

水面上,用“拉框子”围出养尸囦对应的安全范围。

拉框子是一种木头打造的工具,很多关节点,不用的时候可以折叠,用时可以拉长成四四方方的浮漂框架,四角坠铅锤,用于固定,朝上的木面上有连通的沟槽,油倒进去,拿火一点,就串连烧成了火框。

火框框出的范围,如同犯罪现场拉出的警戒线,船都要停在火框外,这是为了避险。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先向火框内漂进一只水底淤泥烧成的陶碗,里头盛着被用作活祭的人的血,陶碗漂到中央时,拿折了箭头的箭射翻,让血翻进水中。

如果血在水里如常蕴开,说明这事成不了,但如果血被吸收,沉入水下,那就是养尸囦接受了,可以下活祭。

活祭入水,水底会有咆哮如雷,水面瞬间凹出一个急流漩涡,时长不会超过一分钟,四周船上的人要在这片刻内看准方位,准确地用木杠滑板等把棺材沉进去,水葬才算圆满达成。

而且这水团,在水底并非永久固定,水涌浪推,它也会带着棺材游走,越走越深,越深也就越安全。

这套沉棺养尸囦的法子,易飒也只是听说,从没见过,据说明初的时候,水鬼三姓就立下家规,不再接水葬的活儿了:一是因为养尸囦太难找,找到了也说不准哪天就“跑”了;二是老祖宗们觉得,以一换一,葬一人杀一人,太过残忍,有损阴德。

她说:“我们假设,疤头的计划是把马悠活着沉湖,但误打误撞,船停的位置正下方,恰好是个养尸囦。”

丁碛接下去:“他们事先可能折磨过马悠,马悠的血先滴进湖里,然后人被沉湖——恰好就是个活祭的程序,炸了囦。”

事发时,那条船正停在中心,以炸囦的瞬间威力,撕毁揉碎一条小渔船,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过程很短,很快恢复平静,即便附近有人听到动静赶过来,也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碛沉吟:“但是问题在于,如果马悠当时就死了,一个死了差不多快一年的人,是怎么做到攻击我的”

普通人可能会脑洞大开,猜测是被养成了僵尸,或者借尸还魂,但水鬼三姓,跟水打了上千年的交道,见多了各类凶险状况,遇事反而不大会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

易飒迟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攻击你的、胳膊上有疤的女人,可能并不是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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