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断舍(1/2)
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上,缓缓行驶着。从长安前往汴京。
这是光熙商会的商船。几日前,流千树与温亭羽打好了招呼,亲自将昏迷中的纯钧和莲弱尘送上了船,又跟商队掌柜的交代好。最后,他把一颗丸药,和一个仔细打包好的小包袱交给了莲弱尘,便悄悄回宫了。他嘱咐莲弱尘,那包裹务必要在独自一人时,再打开。有明月夜特意留给她的念想。
莲弱尘喂纯钧吃了丸药,不多时他悠悠醒转。见自己已经在回汴京的商船上,他又惊又怒,但发了一阵脾气后,自己也乏了。他喝着烈酒,站在凭栏处,望着渐渐消逝的长安城,唇瓣旋起一抹阴狠而笃定的笑。
莲弱尘独自一人坐在船舱里,默默发着呆。
她手指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还结了薄薄的一层血痂。但如今,她只能微微弯曲手掌。因为,稍微伸直便会让伤口再次开裂。那些伤,有着淅淅沥沥的痛,不致命,却揪心。
手上的伤她本来就无动于衷,而是心里有个角落,像被生生割掉般,正空落落的滞痛着。仿佛有个无底的黑洞,正让自己迅速坠落下去,落地之时怕会遥遥无期吧。
今生今世,或许再也见不到小莲子了。还有他……夜斩汐,自己曾经最恨的男人。却不知道为何,在离开他的日子里,她的心并未快乐起来,而更加戚戚然,充满了恐慌和日益沉重的失落。
莲弱尘愣了片刻的神,终于打开了那青色描花的小包袱。
里面除了有明月夜特意为她准备的,调理身体的一匣子补身药丸、一些大额银票,还有一封密封好的书信,上面也并未署名。她犹豫的打开信封,从里面掉落出来,一缕用宝蓝丝绦整齐束着的青丝。细细看上去,有的发丝略粗,有的却更细密,像是两个人的。丝绦上,还打了个笨拙的同心结,卷住了一张有些陈旧的洒金笺。
她迟疑的打开,一首诗词,却是自己当年的笔迹。她咬住嘴唇,隐忍住夺眶欲出的眼泪。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第一次,在夜舒楼。她与夜斩汐初见之时。她为他,随手写下的一首情诗。那时,她别有用心,千方百计接近他,虽然并非为了喜欢。不过为了苟活下去,为了摆脱泥足深陷的狼狈生活。她曾经很用心,为了讨他喜欢。
多年之前的夜斩汐,多好看的如玉公子啊。一双遂黑的桃花眸,清浅一笑便收服了万千少女懵懂的春心。知道他喜欢诗人李商隐的词。她背下那些瑰丽却晦涩难懂的古诗,更练就一笔清隽的小篆体。
那日他生辰,她穿着青色莲花绮罗舞衣,犹若出水芙蓉,惊艳四座。她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徐徐泼墨,成就了这一首《锦瑟》,终归得他瞩目与青睐。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却一直留着这写了词的洒金笺。反复的折痕,大约来自很多次不由自主的翻看。信笺却又并未损失丝毫,可见主人珍重保护得很妥帖。夜斩汐,莫非你也曾用过真心她不敢深想下去,更不看多看几眼那洒金笺。仿佛烫手般,她把那缕青丝和洒金笺,丢在桌几上。她深情古怪,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舱门一响,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径直闯了进来。一个酒瓮被他重重的扔到桌几上。
纯钧的衣衫沾着尘土,染着血迹,头发也有些蓬乱。一双好看的狭长凤眸,在烛火之下显得迷茫而恍惚。他喝了不少烈酒,浑身酒气,眼神涣散。
“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纯钧哼了一声,靠着在舱壁上。即便酒醉,他依旧不吝为俊朗的男人。
他被酒水滋润的红唇艳丽无比,旋起一个魅惑的讥哨:“莫非,刚刚离开长安,便想念他了……后悔了韩国夫人,二品诰命,可惜啊。”
“你身上还有伤,却喝这么多酒。疯了吗……”莲弱尘微微蹙眉,她转身为他倒了一碗热茶,轻轻吹散了热气,递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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