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2)
两人刚商定好怎么先绑住程怀仁的心,沈兰芝的丫鬟合春鬼鬼祟祟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说了几句。
沈兰芝忽然大喜,把丫鬟打发出去之后,关上门对沈玉怜道:“真是天助我也!怜儿,今儿你先陪我出去上香一趟,我得出去取个‘好东西’回来。”
所谓“好东西”,自然就是从卢氏口中得知何云昭的把柄了。
姑侄二人略梳妆了下便出发了,与卢氏在一间小庙里见了面。
卢氏把事情告诉了沈兰芝之后,点拨道:“她对我们这些人总是狠心的,但是对那人肯定是狠不下心来。你只要捉住一次了,便可叫她身败名裂!”
沈兰芝当即大喜,道:“那人什么时候能来”
“你莫急,我总得费些银子才好,不然谁肯替你办事”
沈兰芝明白这个意思,便拿了些早就准备好的银票给卢氏,道:“越快越好!”
沈兰芝打定主意要在这段时间内,让沈玉怜把儿子的心收回来,再捉住贺云昭的把柄,三人联合起来对付她一个,就不信扳不倒她!
从小寺庙里回去后,沈兰芝又在屋里躺了下来,万事俱备,只等着水到渠成了!
炙热的阳光将将弱下来之际,程怀仁就回来了,沈玉怜的丫鬟一下午就守在角门旁边,一见少爷回来了,便赶忙跑回去同主子通风报信。
沈玉怜便吩咐人去前院,告诉程怀仁沈兰芝下午出去拜了佛,哪晓得回来又不好了。随即撑着伞,一路快走到了二门。
等到程怀仁赶来二门要去看姨娘的时候,也正好遇到了沈玉怜,一见表妹满头大汗,他果然怜惜地问她为何不在屋里等,跑出来做什么。
沈玉怜软言道:“我也是心急,想快些同表哥一起去看姑姑。”
两人暂且放下旁的话,快步去了沈兰芝院里。
沈兰芝也不说什么,就是哭,哭得累了才指责程怀仁两句道:“我病了这些日也不见你来看我,要不是有怜儿日日侍疾,指不定我在屋里没了臭了都没人晓得!”
程怀仁不悦道:“姨娘你说的什么话我怎忍心叫你受这般苦这不是忙了好些日没有功夫吗今儿一得空听说你又不好了不就来了吗”
沈兰芝这才脸色稍霁。
程怀仁又接着温言道:“明晓得身体不好,又出去做什么”
沈兰芝嗔他一眼道:“你就要下场了,当娘的真能不急才好些我就去庙里给你祈福了,只盼着你早些考取功名,才好把住家业。”
程怀仁手头有了钱,越发没有心思举业,说起下场的事,他十分心虚,糊弄着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沈兰芝又刻意挑起话题,让表兄妹两人亲近。三人聊到天黑时分,程怀仁都还未离去,最后只得在迎春居里用了晚饭。
修齐院,贺云昭并未摆饭,她听说武定侯府的帖子送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料到曹宗渭夜里要来,便打算一起去寿宁院用饭。
坐着喂了喂乌龟,贺云昭便去了寿宁院,才等了没一会儿,丫鬟便说曹宗渭来了。
摆膳之前,曹宗渭望着贺云昭道:“这两日忙,便没来看老夫人和夫人。”
谢氏面上波澜不惊,道:“你还有心思看我这个老太婆”觑了贺云昭一眼,这意思分明就是讽刺曹宗渭。
曹宗渭笑了笑,不置可否,又告诉谢氏程怀信已经安全出发了,十天之内能到蜀地,跟去的人会实时快马加鞭送信回来。
谢氏很放心曹宗渭办事,也并未多说什么。
用饭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般,曹宗渭偶尔会给贺云昭夹菜。有时候他的手臂伸得长了,便能看见蜿蜒的肉色疤痕。
那是救贺云昭那次,被歹人刺伤的,现在已经完全愈合脱痂了,伤痕颜色粉粉嫩嫩,像一条虫。
贺云昭看着不免有些心疼,毕竟是为她受的伤。
曹宗渭也注意到了贺云昭的眼神,以为是被这伤疤吓住了,收回手抻了抻袖子,把它挡住。
用过饭,夜里还是贺云昭送曹宗渭出二门。路上,他犹豫着开口道:“夫人是不是觉着丑”
贺云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只是想起你受伤的时候,还有些后怕。”
曹宗渭这才松了口气,他以为夫人嫌弃他呢,“夫人,这样的伤痕我身上还有很多,以后……你可别怕。”
“怎会!你那都是为国为民才伤的。”她心疼都来不及,哪会嫌弃而且贺云昭的心里,对英雄是很崇拜的。曹宗渭颇感慰藉,他们这种人,都是富贵险中求,现在鞑靼虽然老实了一些,但也是前几年被他一直打得连连后退才不敢侵犯。现在朝廷暗流涌动,指不定什么时候鞑靼就听见了风声,逮着机会过来咬一
口。
能被贺云昭这般夸赞,曹宗渭觉得很满足。而且,夫人方才还未发觉自己被他调戏了,以后能看得见他身上伤疤的时候……除了坦然相对的时刻,还有什么时候
曹宗渭回家之后的第二天,便去把手上的伤痕刺上了两个缺笔画的字——她的名字,云昭。等到她离了伯府,他就把字都刺全。
……
贺云昭才起来的时候,便听见文兰说,程怀仁昨日一整夜都在迎春居,没有出来,沈玉怜也是。
贺云昭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想的却是,程怀仁总算上钩了,她就不信孤男寡女,什么都没发生。
一个破了瓜的姑娘,便只能给和程怀仁在一起了。
为了保险起见,贺云昭掐算着日子,想着勤时院的丫鬟调教的差不多了,便叫那边的妈妈回寿宁院。
那两个丫鬟也颇通人事,夜里伺候着,便主动靠近了程怀仁的身。
尝过小家碧玉的滋味,程怀仁再不可能咽得下野菜,不耐烦地推开丫鬟,又去了后院迎春居,接着没多久,沈玉怜也去了,两人在院子里一待又是一夜,下人们只当睁眼瞎。
接连几日,程怀仁有两天都宿在迎春居,贺云昭佯装不知,等到伯府里有了闲言碎语传出来,才把程怀仁唤了过来。
程怀仁见着贺云昭心里猜得到是为着什么事,很是心虚,请了安便不敢多说话了。
贺云昭坐在罗汉床上,略看了一直垂头的程怀仁,道:“可晓得我叫你来是为着什么事”
“儿子不知。”到了这个关头,只能装傻。贺云昭道:“拨给你两个老实丫鬟,原是想你能通晓人事,好准备给你说亲。也过了这么些时日了,你虚岁都十六了,再不说亲真说不过去。从今以后我便开始给你相看,挑些门当户对的你自己选,如有入眼的,再去女方家中或是去庙里相看。我是你嫡母,这些事都是我该做的,但我也怕人背后说我刻薄苛待你的闲话,所以我只帮你操持,最后选定谁,还是你自己说了算,将来好不好,你也都怨不着我。
你以为如何”
这样是最好不过了,程怀仁起初还以为嫡母会在给他挑了两个通房之后再挑一个丑媳妇,没想到这回倒是开明了许多,像她磊落的性格。
但是……表妹怎么办。程怀仁正纠结着,贺云昭道:“要说亲你就不可胡来了,和表妹一起夜宿姨娘院子像什么样子便是你们俩清清白白的,别人也要传出闲话来了,莫等到相看的人家打听到了,以为你妻未娶,妾先过门,说
忠信伯府家风不正!”
这番话连消带打,程怀仁一点想开口说想娶沈玉怜的余地都没有。贺云昭又“好心”道:“怜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你若真为她好,就远着她些。她好歹也是在伯府长大的姑娘,府里一直把她当正经小姐看待,将来由我出面,嫁个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做个正经的举子夫人,也
算风光体面。”
抛开表妹和自己的私情,程怀仁以为,这桩婚事再好不过。沈玉怜以前那般算计夫人,贺云昭却还这样不计前嫌的替她考虑,二人品性,立见高下。
程怀仁心里的话,到了嘴里又咽了下去,就这么默默地听着,忽然开始后悔前几天的举动。想了又想,他还是不敢承认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程怀仁试探着道:“母亲,怜儿与我青梅竹马,我实在舍不得她嫁出去……”越说声音越小,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贺云昭皱着眉道:“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怜姐儿有意”
程怀仁半晌才承认道:“是。”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他顿觉心有不甘,难道将来陪伴一生的正室夫人,真的就是表妹了
贺云昭拍桌怒道:“糊涂!”
程怀仁紧张地捏着衣裳,道:“儿子是真心和表妹在一起。”事到如今,除了这般撒谎应付过去,也没有办法了。
贺云昭装出一脸怒其不争道:“你这是在害她。你说你喜欢她,那你打算让她怎么办嫁你为妻,还是给你做妾”
程怀仁想说抬她为妾,可惜说不出口,真实想法一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贺云昭继续训斥道:“你若想娶她为妻,可你想过伯府的将来没有就程家现在这个状况,你若不娶个家世好的姑娘做助力,以后怎么撑起门楣现在你父亲病了,又有圣上念着旧情庇佑,还留着他的爵位
。你信不信,只等你承袭了爵位,假使你娶的是怜姐儿,莫说她了,你连你自己的爵位都保不住!”
这一点程怀仁比谁都清楚,所以娶沈玉怜,他是不甘心的。
贺云昭又道:“若是你想抬她为妾,她肯依吗你姨娘舍得吗你舍得吗”
念着这么多年的感情,程怀仁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若是有那么一种身份,能让表妹既不委屈,又不影响他的仕途就好了。贺云昭也不需要再多说了,只道:“要前途还是要美人,你自己挑吧,想好了来告诉我。若是还想得个良配好助力,再来找我替你相看。你这样和表妹不清不楚,莫说人家门当户对的看不上伯府,就是低伯
府一头也不愿嫁进来!”
程怀仁根本没有多想,他一口道:“母亲,我自然要以家族为先!”若是连家都保不住了,娶谁又有什么要紧的。
贺云昭忍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反悔”
程怀仁坚定道:“不反悔,若不把伯府立起来,列祖列宗又如何看得起我!”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实则就是不肯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自己的前途罢了。
贺云昭面无表情道:“既然你自己有主意,我就依了你。至于怜姐儿……你想让她做妾侍吗”
程怀仁面色为难,摇了摇头。
贺云昭点头道:“那怜姐儿那边,我也替她留心好人家,望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反正伯府的产业都在你手里,给她多少做嫁妆,你自己拿主意。”
那些产业……程怀仁都亏得差不多了。不过他没敢同贺云昭说,应下之后便准备回去了。他实在不敢再多看嫡母,越与她说话,心里越没底。
程怀仁这厢刚走,贺云昭便把沈玉怜叫来了,问她女红学的怎么样。
沈玉怜自然是敷衍过去,说尚可云云。请来的绣娘十分严厉,稍有不顺便出言训斥,日子久了,她便常常托言跑出去,眼下能绣的也就是个荷包,要让她做双鞋她都不会。
贺云昭心里都门儿清,揭过不提,又道:“你都十四了,身边又没个能做主的长辈,既然你长在伯府,我总要管一管闲。这些日你避着些仁哥儿,待把他亲事说定了,我再来操心你的。”
沈玉怜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睛看着贺云昭。
贺云昭见她那副模样,语气平静道:“你放心,再不济你也是仁哥儿的妹妹,我不会亏待你,若没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我不会给你相看。”
拿一个举人就想打发她!
沈玉怜怒气冲冲道:“我不嫁!你休想把我赶出去!”
“我赶你我这是为着你好!若非我出面替你操持,依你的身份,莫说一个举人,便是秀才都没有看得上你的!”
沈玉怜小黄脸惨白,咬唇道:“你别想得逞,表哥和姑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作贱我!”
哈!一个妾侍的侄女能嫁一个举人,居然还称之为“作贱”她,贺云昭险些没笑出声来。
眼看着沈玉怜气得发抖,贺云昭轻飘飘抛出一句话:“这是仁哥儿的意思,你反倒说我作贱你,难道仁哥儿也轻贱你若不是看在他的份上,我没必要帮这个忙。眼看着你熬成老姑娘,又与我何干”
沈玉怜颤着双肩,声音尖细道:“我不信!”明明他们近日才有了肌肤之亲,他在床笫之间许了她伯府夫人之位!
贺云昭懒懒地理了理鬓发,道:“左右仁哥儿还未走远,我这就叫人去把他喊回来,你与他当面说清楚。”沈玉怜彷如泥胎木偶呆呆地站在那里,贺云昭微抬下巴示意,丫鬟便赶紧追上二门,把程怀仁喊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