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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出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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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之前不愿,无非是怕梦境成空,为阿意招惹是非,现下坐实,却无碍了,”皇帝道:“婚期在即,算是朕为她添点喜气吧。”

刑光自然口称圣明,第二日更是亲自往越国公府宣旨,哪知人都到了门口,却没见到钟家小娘子人影。

他心里正纳闷,就见提前进府通传的内侍上前,低声道:“小娘子昨夜忽发急病,高烧不止,已经下不得地了。”

……

钟意这场病来的突然,事先半点征兆也无,着实将崔氏吓住了。

时节交替,偶染风寒也是寻常,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可等到第二日,女儿仍旧高烧不退时,她就慌神了,到最后,连钟老夫人都给惊动了。

“于太医,我们阿意这是怎么了”钟老夫人看着孙女惨白的小脸,心疼极了:“不是偶感时气吗,怎么还不见好”

“小娘子形燥肢弱,阴虚亏空,脉象实在是不好,”于太医面有难色,犹疑一会儿,才勉强道:“我再开几服药,叫小娘子吃吃看吧。”

崔氏出身世家大族,素来风仪优雅,现下却顾不得,颤声道:“于太医,阿意她……”

于太医实在不敢作保证,只能说:“先好生将养着……”

这话说的十分不详,一贯沉稳如山的钟老夫人都变了脸色,崔氏强撑着叫人送于太医出去,眼前就是一黑,即将歪倒时,一道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自门外大步入内,伸手扶住了她。

他轻轻叫她:“燕娘。”

越国公钟朔,归京了。

“朔郎!”这原是闺房之内的称呼,崔氏现下却顾不得了,紧紧拉住他衣袖,声音迫切:“你看看我们的阿意!她很好,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越国公看着摇摇欲坠的妻子,再看塌上面色惨淡的幼女,心如刀绞。

“对,”他说:“阿意不会有事的,燕娘别怕。”

崔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钟意听见阿爹的声音了,这叫她心里涌出几分迫切来,她想看看阿爹,看看平安归家的阿爹。

她睁开了眼睛。

越国公高大挺拔,面容英气,出门在外这些日子,脸也被晒黑了,只是目光中的关切疼惜,却半分都不见少。

钟意见到他,心里既欢喜又酸涩,还掺了点不得不欺骗他的愧疚,几种情感混杂在一起,她小声哭了:“阿爹,你回来了,真好……”

“阿意不哭,”越国公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察觉女儿手腕消减的连镯子都套不住,心中难过,语气却很坚毅:“阿爹会广求天下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没关系的,”钟意笑着说:“阿爹能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几日水米不进,她面上早已失了颜色,倏然一笑,却像是一朵冰雪堆砌成的花儿,假使太阳大点,随时能消失在人间似的。

钟老夫人在她话里察觉到了什么,拨开儿子,坐到床头,沉声道:“阿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是吗”

越国公夫妇的目光霎时间凝滞,钟意嘴唇动了动,又别过脸去,小声说:“太医都看不出,我怎么会知道呢。”

钟老夫人声音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威仪:“不许撒谎!”

对于一个卧病在床的小姑娘,这语气太过严厉了,然而说这话的却是历经四朝、执掌越国公府多年的老夫人,任谁也不敢说些有的没的。

钟意哭了,抽泣声弱不可闻:“我不是有意撒谎的,可是……”

“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钟老夫人语气转柔:“瞒着我们不说,必然是出于好意,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什么都不说,我们这些人见你一日日的虚弱下去,心里有多难过”

“菩萨说,凡人不能泄露天机,她助阿爹脱险,却也要有人承担因果,”钟意似乎是被说动了,沉默片刻,低声哭道:“我将山崩之事说出去,此后便要常伴青灯古佛,否则……”

原来那场天机,是用小孙女后半生换来的。

钟老夫人眼泪落了下来,又心疼,又不忍:“你这孩子!”

越国公这样刚强的人,都觉得眼眶发酸:“阿意,你叫阿爹怎么忍心”

崔氏听她说完,更是心痛,然而女儿不说,丈夫只怕已经遭遇不测,她没法说别的,只能哽咽着问:“你怎么不同我讲”

“要是说了,阿爹会内疚的,”钟意低着头,缓缓道:“我同安国公府还有婚约,若是出家,岂不叫世人非议他们么。”

“安国公府不会介意的,”越国公眼眶通红:“阿爹去同你沈伯父讲,他不会因此同府上交恶。”

看着塌上病弱不堪的幼女,他也哽咽了:“益阳长公主在青檀观出家,想来不会折我脸面,先叫人去问一声,明日便送你过去……”

长安不过巴掌大的地方,略有些风吹草动,便会传的满城风雨。

先前皇帝派人往泾阳去疏散平民,又令县衙准备一干赈灾制物,虽有未雨绸缪之名,朝野间却还是有些非议,唯恐兴师动众,最终却是多此一举,然而等山崩消息传来,这些非议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转为称颂天子圣德,未卜先知。

皇帝并不居功,将实情表露出来,又降旨厚赏钟氏女郎。

时下佛道盛行,此中内幕为人所知,世人奇之,然而不等天家降下赏赐,钟家的小娘子便卧病不起,不出两日,就出家做了女冠。

这事委实奇怪,长安众议如沸,竟连秦王归京这样大的消息都盖住了。

……

两日前。

钟意水米不进几日,脸色惨淡,见安国公夫人到了,强撑着起身:“伯母,我实在是……”

“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些说”李氏见她如此,心中又怜又痛:“倘若真出了事,岂不叫我悔恨终生!”

安国公与妻子同至,不好进内苑,便在外间同钟老夫人和越国公说话:“天命如此,人弗能改,是幼亭没有福气,配不得神女。”

他自怀中取了当年所留的结亲文书,退还给钟老夫人,言辞恳切:“两家原是通家之好,我与英华更是亲如兄弟,切莫因此事而生了龃龉,此后往来相交,一如从前。”

钟老夫人称谢,越国公则向安国公一礼,后者连忙避开,口称不敢。

这桩婚事长安皆知,贸然取消,少不得引人猜测,伤及两家情分,钟老夫人再次入宫,向皇帝阐明缘由,说了其中内情。

“如此孝女,堪为世间表率,”正逢尚书仆射杜克明在侧,听钟老夫人说完,面露赞许,深为感慨:“英华有女若此,令人称羡。”

“卧冰求鲤,黄香温席,这都是书里才有的故事,真到了眼前,有几个能做到”皇帝亦是深为嘉许,动容道:“阿意正当韶华,愿为父亲常伴青灯古佛,真是世间第一等孝女。”

钟老夫人心有哀凄,勉强一笑,不曾言语。

“这般孝行,又救青明山下万千黎庶性命,合该嘉赏,”皇帝有意加恩,略加思忖,道:“便叫她在青檀观出家,与益阳作伴吧,传朕旨意,另赐绯红袍,银鱼袋,礼同正四品正议大夫,号怀安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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