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三封信(一)(1/1)
份低微者的轻视,却可以做到不给他们任何可以指摘笑话她的机会。所以她需要一份宾客名单,最好是能知道最重要的那几个宾客的穿戴和忌讳。
她需要谢满棠。但谢满棠这些天里只让柳七来问她要过一回药,其余并没有要找她继续办事的意思,她也就无从见到他。但想必他不会拒绝她吧她要做的这件事对他不但没有任何影响,做好了还对他有利。安怡想了想,提笔写了一封信,吩咐兰嫂送到棠国公府,然后静等回音。
收到谢满棠的回信已经是二天之后,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用蝇头小字记载了永昌侯夫人宴请的宾客名单,每个名字旁边都有注释,除了没有写明最重要的几位宾客的穿戴外,其人的家世、、好、忌讳都写得一清二楚,让人一目了然。
赵板着那张永无变化的棺材脸平板地转述谢满棠的话:“穿戴一般要临时才会定下来,另一封信须得等到开宴前一才能得到。如果安小姐需要好裁缝和好梳头婆子,我们府里可以帮着找。”
信纸上的字写得规整清秀,却不是谢满棠的字迹。想来应该是幕僚所为。也是,他那么忙,这种小事能替她做周圆了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指望着他亲自给她写回信安怡收起信,笑道:“还请赵护卫替我多谢谢大人,裁缝和梳头婆子我这里已经有准备了,就不烦劳大人了。”
赵木着脸告辞,安怡将参宴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仰卧在美人榻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大多数人其实都不是陌生人,虽然前生她和她们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彼此总算是混了个脸熟的,对方的好她也多少知道些许,却从来都没能知道得这样详细。
从前的她只顾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二分地,若非有需要绝不主动交际,或者说交际的范围十分有限,如果不是张欣别有用心地主动接近她,她大概连张欣这样一个仅有的“知心好友手帕交”都不会有。这算不算是她那失败人生的另一个因由莫名消失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其中的不妥,并过问她的去向和替她出头鸣冤。
这大概也是田均最后选择与张欣一起将她除去的原因之一吧。他想要娶一个家世显赫、嫁资丰厚的女子来改变田家的没落贫困;改变他怀才不遇、无人举荐的尴尬处境,以便让他青云直上,名扬天下;他想要儿孙满堂,改变田家子嗣不丰,三代单传的境地。她却除了丰厚的嫁妆和一个前首辅孙女的份外什么都不能给他,祖母不,生父不疼,生母早逝,不会交际,不能生孩子,只能陪着他风花雪月,卿卿我我。所以他其实只需要她的钱,此外她所拥有的他什么都不需要,到了他和张欣联手的时候,他对她已是忍无可忍。
她有错,却不是全部都错。她错在误信了继母,错在误把白眼狼看成了痴郎,错在误把张欣这头母狼当成了知心好友引进了房,错在没有照顾好自己,错在辜负了祖父的惜教导。真正错的是田氏、田均、张欣的贪婪算计狠毒,恶人如果不能受惩罚,还拿天道来做什么
安怡坐起来,慎重地写了三封信,掏出那枚贴戴着的平安扣蘸了特制的胭脂印在写信人具名处,吹干墨迹封好后叫来兰嫂:“这封信送到永福巷白老三家,一定要亲自交到白老三的手里;这封信送到白云胡同武婆子家,也要交到她本人手里;这一封,送到狗儿胡同崔如卿家里,同样要交给他本人。”
兰嫂见她郑重其事的模样,便也跟着多了几分慎重:“婢子认不得人,被人诓骗了怎么办”
安怡沉吟片刻,将最后一封信收回来:“前面两封信倒不至于,白老三是鼎鼎有名的裁缝,武婆子梳头也是数得着的,你多打听几次就不会错了。如果白老三不要,你就问他是否要做言而无信之人,武婆子不要,你就问她是否要做忘恩负义之人。最后这封信……我亲自去送。”
兰嫂立即叫了熟悉道路的车夫顾大一道,急匆匆地前去寻人送信。安怡假装自己要配药,叮嘱小丫头不许放人进来打扰她,关紧房门后找出自配的修容膏涂在脸上改了肤色,再将眉毛画得浓且粗,换了一灰布男装,小心避开小丫头和安老太等人,悄悄开了后门,再将后门从外锁上,快步出了狮子胡同后才招手叫了张马车过来,朝着狗儿胡同而去。
狗儿胡同位于京城西南角,住的多是外地来的客商,巷口有一家小小的汤面店,店主是夫妻俩,男人主厨女人打下手,现做的手工面劲道清香,精心熬制的大骨汤香醇地道,过往行人都往这里吃上一碗面。安怡漫步走入店中,寻了张桌子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面,叫来留着小胡髭、白面眯缝眼的男店主结账:“我忘了带钱,将此物暂时抵押,稍后送钱来换,如何”
翡翠平安扣被掬在雪白的掌心里犹如一抹绿汪汪的水,罕有的美丽。安怡看着店主骤然改变的脸色不动声色地道:“店主识得这东西”
店主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惊诧之色,淡定笑道:“这东西前些天看见货郎挑着卖,二十个大钱一枚,我闺女嚷着要,我嫌假得太明显,就没买。”
安怡微微一笑:“就算二十个大钱,也可买得三碗汤面。店主没有吃亏。”言罢轻轻将那枚平安扣并写好的信放在桌上,起往外行去,才行至门前,便听后传来急急一声:“公子请留步。”
安怡顿住脚,转头看向探究地打量着她的店主,恬然笑道:“崔如卿,你可认你欠下的这笔债”
店主看看手里捧着的那枚平安扣,十分慎重地点了头。
安怡笑道:“那么,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