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篇(1/2)
最末篇
崔轩亮狂怒道:“谁偷我的椰子水”话还在口,却听“嘿”地一声,那小方急急向前一扑,竟已逃到了柜台中,崔轩亮心下一惊,不知生了什么事,正要转过头来,忽然脑袋上按来一只手掌,附耳警告:“别动。”
崔轩亮背心一凉,好似给人用刀抵住了,他呆呆看着对座,只见孟谭一脸骇然,上官梦则是脸色大变,料来背后定来了什么可怕人物。他不敢转头,也不敢逃走,慢慢的,只见一只手掌从背后伸来,五指撑开,握住了一颗大椰子,但见指力所过之处,那椰子的硬壳慢慢裂了开来,渗出了汁水。“……”奇怪的说话声中,“剥”地一声大响传过,硬壳爆开,汁水纷飞,孟谭与上官梦看入眼里,都是骇然出声。那人俯身附耳,淡淡地道:“这样的指力与贵国少林寺的和尚相比,谁强谁弱”
这捏破椰子的指力极为强悍,世上唯有传于琉球的“唐手”、与那嵩山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能够办到。崔轩亮听这人口音不似汉人,心下更感害怕,他悄悄瞥过了眼,只见背后立着一人,胸前衣襟敞开,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衣服上却绣了一个记号,外如八角,内藏三条杠,活像个“三”字。崔轩亮猛吃一惊,喃喃地道:“这……这东西挺眼熟的……”
“……”那人俯身过来,附耳道,“这叫做‘折敷三文字’,是我家族的徽章。”听得此言,崔轩亮犹如五雷轰顶,脑海里已然响起了天绝僧的谆谆告诫。今日上午亲眼所见,岛北港口处停泊了一艘东瀛船,甲板上悬了一面旗帜,便绣着这个记号。那时听天绝僧说起,这是日本“河野党”的家徽。据说他们剑法冠于全东瀛,曾于鹰岛击败过忽必烈的大军,战法残忍,犹胜蒙古云云。
朝鲜人可怕,东瀛人更为可怖,崔轩亮牙关战抖,不知要生什么惨祸,正害怕间,那人已伸出了毛茸茸的大手,来到自己的怀里,先掏出了手帕、铜钱,之后又找出了两锭金条,却是看也不看,随手抛到了地下。
“……”那毛茸茸的大手捏住了崔轩亮的头颅,淡然道:“东西呢”完蛋了……想到怀里那只钥匙,崔轩亮牙关战抖,这才晓得大难临头了。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若是有个姓崔的小匹夫自作聪明,却把那块宝璧扔掉了,那却该如何呢崔轩亮眼中含泪,低头无语,那嗓音轻轻又道:“,想喝椰子水我再捏给你喝”脑骨上一阵剧痛,好似给铁钳夹住了。崔轩亮大哭道:“不要喝、不要喝。”那嗓音附耳道:“……那东西呢可以交给我了吧”
这人的汉语怪腔怪调,听在耳里只有加倍阴森,崔轩亮快哭出来了,只是低头忍泪:“我……我如果告诉你,我……我已经把钥匙弄丢了……你……你会相信吗”
那嗓音带着叹息:“在东瀛……每回有武士弄丢了东西,你晓得他的主公都怎么说呢”崔轩亮哭着摇头:“我……我不知道……”“头……”那嗓音转为冷酷,“你吃饭的那颗头,怎么不弄丢呢”
崔轩亮真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自己怎会如此倒霉,正要大哭,猛听“嗡”地一响,上官梦腰挺背后,左手向后一扬,但见她左手握一枚金环,边缘锋锐如刀,已然割向了崔轩亮背后那人。上官梦之前从未展露武功,此时度招,当真是既准且毒,招招致命。骤然之间,锵锵两声大响传过,店内寒光大现,似有人持刀砍向了上官梦。崔轩亮猛觉头顶一松,背后那人好似放开了手,机不可失,急忙向前一纵,半空回出一掌,厉声道:“雷霆起例!”
轰然巨响中,来人以“唐手”的刚劲对决八方五雷掌,双方各出全力,只听一声闷哼传过,那人双足一晃,向后连退七八步,崔轩亮则是一步未动,区区一招之间,便已挣脱了对方的掌握。最快更新
崔轩亮并非孱弱之人,他是“飞虎”崔风训之子,“八方五雷掌”护身,岂同小可他摆出掌法起手式,正要放话,却听孟谭大悲道:“梦!你这傻丫头!”寒光颤动中,众人眼里看得明白,只见上官梦的喉头上架着两柄刀,那是东瀛刀,便是日本人口中的“剑”,已然一左一右架住了喉头,交叉成十,只消轻轻一绞,便能将她的脑袋割下来。
双方终于面对面了,只见客店里或站或坐,共有十数名东瀛武士。角落处则坐着两名贵族,一位是秃顶和尚,只在低头饮茶;另一人身穿奈良古服,胸前也有一枚家徽,正是那“折敷三文字”。人群最末则站着一条大汉,头戴斗笠,双手抱胸,腰悬一柄古旧太刀,看他对场内局势漠不关心,想来此人的武功必定冠于全场,是以无人胆敢指挥于他。
大事不妙,崔轩亮虽已脱险了,上官梦却成了对方的人质,随时会给押回去,以东瀛武士对待敌人之凶毒,后果不堪设想。刷地一声,双刀闪过,上官梦尖叫一声,闭紧了双眼,却见那两柄刀已然插回了那人的腰间,手法竟是快若闪电。那武士俯身过来,搂住了上官梦的纤腰,自在她鬓旁厮磨,微笑道:“支那女……”
“支那”是天竺古称的,取自“摩利至那”,意为“智能之神”,这二字殊无一分恶意,可来到东瀛后,却多了许多不堪入耳的用法,久而久之,竟成了侮蔑贱称。眼看未婚妻给人搂住了,孟谭大怒欲狂,厉声道:“放肆!”他从背后一抽,取出了一柄无头短棍,锵地劲响传过,短棍已然化作一柄长大铁棒,便朝那武士头上敲落。
这便是“铁棒”孟中治的看家本领,昔年他远征安南,便曾大显神威,打得梨家诸将落花流水,却不知传到了儿子手中,还剩几分双方相隔丈许,铁棒及远,势道威猛,那武士却是不挡不避,只把手臂搂在梦的腰上,脚上轻抬,飞起了一只木屐,顺手一抓,随即狠狠向前抽打。
啪地一声大响,木屐扫来,竟已重重抽了孟谭一记耳光。当此奇耻大辱,孟谭张大了嘴,他退开了一步,抚摸着面颊,好似不可置信。
那东瀛武士搂住了梦,微笑道:“支那女,你的”
孟谭怒道:“没错!她……她是我的未婚妻!”那人微笑道:“什么名”孟谭咆哮道:“她叫上官梦!是永乐帝座前名将上官义之女,你快放了她!否则她爹爹找上门来,跟你倭奴举国没完!”那武士笑了一笑,便弯下腰来,自在上官梦耳边述说:“支那女,在你丈夫面前抱你的男人,名叫河野洋雄……外号‘生试七胴’……”他一边嘶嘶冷笑,一边手指背后:“那边是河野龙城……生试十四胴……”说话间竟凝视着孟谭,眼神带了几许兴奋。
上官梦大怒欲狂,猛地张开贝齿,便朝那人的手臂咬落,直咬得那人手臂出血。孟谭狂怒咆哮,随即举起了铁棒,便朝那人的脑门敲去,河野洋雄裂嘴笑了,便将梦推了过去,让她用脑袋挡未婚夫的杀招。“小心!”崔轩亮见这棍来势太猛,恐怕孟谭收手不及,忙将他推了开来,但听“啪”地大响,木屐狠狠扫出,孟谭竟又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登时他的脸颊高高肿起,竟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楚鞋印。
东瀛武士有所谓“斩弃御免之权”,意思便是百姓若对他无礼,他轻则可用木屐掌嘴,重则可拔刀杀人而无须受审,这便是武士特有的权柄。看得出来,他要在上官梦的面前羞辱她的丈夫,唯独如此,他才能一口气征服两个人。河野洋雄笑了一笑,他的手慢慢游移,好似要触到上官梦的身上,这也是武士的另一个特权,强者的特权。孟谭双眼湿红,泪水在眼眶滚来滚去,那上官梦也在低声啜泣:“爹爹,救我……”河野洋雄笑道:“支那人,想不想妻子让河野党玩弄”孟谭忍泪道:“不……不要……”河野洋雄抛来了一条绳索,指着崔轩亮,呵呵笑道:“绑住你的朋友,救你的女人。”崔轩亮大惊失色,孟谭也是浑身战抖:“你……你要我绑住他”河野洋雄嘿嘿一笑,道:“是,我要你记得,今晚让你出卖廉耻的男人,名叫河野洋……”
“雄”字未出,猛听“砰”地一声,一条身影快捷无伦,已然抄起了地下木屐,便在河野洋雄的脸上重重打了一记耳光。这一抽用尽了毕生气力,直打得河野洋雄脸颊肿得天高,瞬息间由红转紫、由紫变青,那上官梦则给那人一把扯过,推到崔轩亮的怀里去了。
“混蛋。”那人朝地下吐了口痰,道,“烟岛第一打架高手在此。遇上了我,算你们运气。”众人大喜过望,急急来看,只见那人眯着两条小眼缝,满脸执拗神气,却正是那小方出手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小方连刀也没带,连武功也不曾学,仗着眼力快、胆子大,竟在刹那间赌命一搏,在那东瀛武士的脸上狠抽了一记。
河野洋雄的脸颊肿起,浮出了文字,小方打量着那人的面颊,沉吟道:“城下町……大介屋……你的木屐是在那儿买的吗”四下哄堂大笑,上官梦欢容掩嘴、崔轩亮捧腹大笑,连孟谭也忘了适才的屈辱,只管笑得泪眼渗出。屋角传来“咳”地一声,那斗笠男子双手抱胸,说了几句东瀛话。河野洋雄伸手按住刀柄,独脚一只木屐,却也不脱下来,只一拐一拐行向前来,猛听“刷”地一声,武士刀已然迎空亮出。
河野洋雄要杀人了,其余武士并未随同出手,因为这场灾祸是他自己挑起的,他必须独力解决。若不然,他便得切腹自尽,完成武士的责任。
对方杀气腾腾,小方却不害怕,只管走上前去,竟要与那人放对了。崔轩亮大吃一惊,他曾与小方对过一掌,晓得此人并无武功底子,忙道:“小哥,千万别和他打,这人……这人很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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