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独行(四)(2/2)
阮思澄也反应过来,脸全红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过去在澎湃科技工作,我认识的最牛的人就是钱纳,没有机会接触更高层次的了。而出来呢,我的天地更广了,眼界更宽了,也接触了更多更好的人。额,因为目前就您一个,我才那么说的,不过以后还会有的。”
“嗯。”
“而且,虽然永远没有终点,总有新的愁的,也会经历一次一次成功后的兴奋、激动。那种由实现自我、创造价值而带来的成就感,那种可以到极致的兴奋激动,值得许许多多的人承受一切波折痛苦。跟那相比,看小说看电视、刷微博、打游戏、逛街购货、游山玩水等等能带来的开心根本不值一提。前者是level 10的话,后者只是level 1到level 3。你看,许多牛人获奖以后都懒得去,就是因为巨额奖金早就已经无关紧要。”
邵君理又看了会儿月亮星星,觉得确实十年未见,半晌收眸,拿起身边一个盒子,递给一旁的阮思澄:“这个送你了。”
“咦”阮思澄以为是什么好的东西,急忙接了,借着月光、路灯,发现里面竟是……一个罗技鼠标。
她说:“……送我鼠标干吗。”莫非非常酷炫100万一个鼠标
邵君理说:“打开看看。”
“哦……”
阮思澄运了口气,就要暴力撕开盒子,被邵君理给打断了:“别撕。盒子是开过的。”
“哦,”阮思澄抠那盒子的脑瓜顶上,发现果然是开过的,于是把那鼠标从里面扯出来,凑近了看。
竟然还是……用过的。
右键稍微好点,左键上面罗技的logo“logitech”已被手指蹭得掉了。
她问:“咋这么破……”
邵君理说:“我创业是19岁那年。一开始很天真莽撞。像你一样。当时公司就一个人,我自己,把伯克利的宿舍当办公室,一台电脑,一个鼠标一个键盘,就开干了。”
“……”
“是鼠标是那时候的。用了大概一年整吧。后来租了间办公室,找了俩实习生,买了新的电脑,就把它给放起来了,留作纪念。”
“邵总……”阮思澄用两手捏着,一颗心是滚烫滚烫,说,“这……给我了单单给我吗单单给我一个人吗”很珍贵的样子。
“不是。”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邵君理还不忘发上一波嘲讽,“一个鼠标可以发给很多人。我投过的创业公司ceo们人手一个。”
阮思澄:“…………”
这个男人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想想,又确认:“我可以用它的对吧你并不会拿回来吧即使坏了、变成砖了,我也不会掉脑袋吧”
“嗯,”邵君理转回头,“你的废话真多。”
“……谢谢邵总。”阮思澄将诡异礼物塞回盒子,又抬头看今晚这个难得的天,说,“我会努力,决不放弃。”
邵君理看看阮思澄,又转回头。
半晌,十分轻地说了一句:“傻丫头。”
音量很小,阮思澄并没有听见。
…………
阮思澄邵君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许久。到晚上十点多时,邵君理说:“走。”
“嗯”
“带你去酒吧,喝点儿,你回来好睡个好觉。”
“咦”
“离这不远,上车。知道晚上小区里面没有位置,我刚停街边了。”
“好。”坐得太久,阮思澄挺费力地从地上爬起,邵君理在旁边轻扶她的手腕。
阮思澄是一个码工,一辈子也没有去过几回酒吧,觉得音乐震天、讲话都听不清,男男女女在舞池摇摆,空气里面都是荷尔蒙,不太符合自己的码工身份。
因此,当进入到一间装修高雅的会所时,阮思澄还挺惊讶的。
大建筑师手笔,文艺复兴风格,墙上有油画,架子上有古董。
大厅里的主色为黑和黄两色,灯的布置极具美感。舞台上,古典乐队正在演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零散坐着。
邵君理寻了个较私密的空间。看不见乐队,但听得到声音。
对服务生,邵君理特装逼地说了句法文,点酒,然后切回汉语,要了几样小食。
等酒上来,阮思澄头左右地看:“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拉菲拉图”
本是玩笑,邵君理却颔首:“对。”
阮思澄:“………………”
“拉图,1st grand cru classé,90年的,是他们这的招牌。想喝调的也行,调酒师在法国拿过调酒比赛的头名。”
“呃……”阮思澄问,“这……怎么喝”
她学着电视里有钱人的样子,将杯脚卡在中指无名指间,托住杯子:“这样”
“不是,放下。”
“……”
邵君理伸手,拉过阮思澄的左手食指中指,搭在杯脚中间,又将她的拇指按在另外一边,让阮思澄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捏住杯脚,说:“电视里的都是错的。正常拿杯子,别让你的体温影响酒的味道。”
“噢。”
“晃一晃是可以的。”
“噢。”
阮思澄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木有任何感觉,不知道跟超市里面10块钱的有嘛区别。
可不喝又觉得亏了。阮思澄的酒量挺大,红星二锅头500毫升的能干半瓶,这啥拉图不在话下,牛饮一般,咕嘟咕嘟喝了好几杯。
邵君理倒慢条斯理,靠着椅子,十分放松,淡淡笑着,看阮思澄。
几杯过后,脑子渐热,阮思澄还真把压力暂时忘了,觉得一切都还好。
十一点多二人结账。
阮思澄抻着脖子一看账单:“36500。”
“!!!”她怀疑自己看错,重新数,还是36500。其中拉图自己35000,几样小食500,什么鬼服务费1000。
“……”她想:这他妈的果然不在一个世界。
邵君理将酒吧发-票仔细折了,放进胸前衬衣口袋。
阮思澄看见,问:“您留发-票干嘛”
邵君理抬眼,说:“回去后让思恒医疗报销账单。”
“!!!”阮思澄惊疑不定。这个男人虽然高中就去美国了,但是反讽学的不错,真话、怼人一线之隔,而且一直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有时沉稳干练,有时突然就蹦起来张口咬人。
见阮思澄竟有一半相信,显然是被自己虐出毛病来了,邵君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说:“当然只是骗骗你的。至于为何想留着它……你不用管。”
说完,又整理下那个口袋,起身:“走了,送你回家。”
“好,谢谢邵总。”
出来以后阮思澄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那个酒吧,没有dress code吗穿运动服也能进去我看几位女士都是拖着裙子。”
“对男人有,必须正装。对女人没有。”
“还带这样……”
…………
因为邵君理的一通安慰支持,出乎阮思澄的意料,睡得还行。
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眼睛还是有点儿肿。
她画了个挺浓的妆,对镜子说“没事没事”,挺胸抬头去了公司。
她并没有选择瞒着,在公司的例行早会直接宣布贝恒要走,让贝恒向几个总监交接代码,此时同时也向自己汇报一切,并说,对cto一职,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人选,是个大牛,很懂心脏,请大家稍安勿躁,有了消息她会第一时间通知。
接着,她对贝恒说:“感谢你对思恒医疗做的贡献。贝恒,今天就离职吧。既然你不想干,那没必要互相耽误,10点来我的办公室,我们把工资、假期、医保社保、股份等等东西结算一下。”
贝恒有点惊讶,不过很快点头:“行……谢谢了,思澄。”
阮思澄的想法十分容易理解。既然贝恒确定要走,便不会再用心工作,而他的散漫会影响整个团队。
而且,依照贝恒性格,在扛不住压力时,一定会说“马上要走”,反而引起众人恐慌。
恐慌,一向是在信息不透明时最为容易滋生。
而现在,ceo干干脆脆宣布消息,员工反而觉得没事,都想cto的职位应该已有继任,不然哪会通知贝恒直接离职
总之,阮思澄的坚定态度反而让人比较安心。
装完一通逼,阮思澄回到了ceo的办公室。
强撑着的坚定不移稍有点跨。
“不行不行……”她把昨晚邵君理的鼠标盒子两下拆开,扯回鼠标,跪在地板上面,钻进桌子底下,砰地一下拔出原来鼠标,插-上新的。
想博一个好的兆头。
好的兆头未必有用,却能让人凭空生出一点信心。
坐回椅子,理理头发,她晃晃鼠标,发现邵君理没说错——还真十分圆滑好用。
毕竟是正版罗技,而邵君理才用一年。
“好……”阮思澄操作着那个左键上logo都被邵君理给摸掉了的鼠标,想起十几年前,邵君理的手掌天天覆着自己的手正在覆着的地方,邵君理的食指一直滑着自己的食指正在滑动的左键,邵君理……
脸“腾”一下又成红的。
“认真工作认真工作……”阮思澄又用头哐哐磕了几下桌面,抬起头来,眼神变了,“认真工作……!!!死缠烂打找陈一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