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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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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司巡街巡到醉仙楼, 听见马蹄声响。抬头看时,已有人利落下马,将缰绳顺手抛在了萧朔手中。

近来侍卫司不少伺机找茬, 都虞侯见他脸生, 心头一紧,横刀上前拦阻:“放肆!什么人——”

“无妨。”萧朔握稳缰绳,“撤下罢。”

都虞侯愣了愣,仍握着刀,回头看了一眼。

萧朔将马交给身后护卫, 迎上来人,细看了看:“不妨事了?”

“早该不妨事。”

云琅有些天没活动过筋骨,放开马跑了一段,神清气爽:“有没有屠苏酒?要新开的, 拿冰镇上……”

萧朔看着蹬鼻子上脸的云少将军, 抬了下嘴角, 将人拎进酒楼:“有参汤。”

云琅一不留神, 叫他照颈后轻轻一按, 清了下嗓子, 声音不情不愿一低:“……喝够了。”

“再给你加碟酥酪。”萧朔笑了笑, “上去等我, 有事同你说。”

都虞侯跟着萧朔这些日,没见琰王殿下有过半点笑意, 此时眼睁睁看着他眼底温然, 一阵愕然, 又悄悄照云琅仔细打量了几眼。

云琅有了零嘴吃,心满意足,朝都虞侯一拱手便上了楼。

都虞侯看他举手投足, 竟觉得隐隐眼熟,心中莫名跟着牵动:“殿下……”

“本官巡视至此,觉得疲惫,恰逢午时休憩,上去坐坐。”

萧朔道:“带人巡视,不得疏忽。”

都虞侯忙收回念头,低头道:“是。”

萧朔解了腰牌递给他,略过醉仙楼酒博士的热络招呼,径直上楼,进了琰王府素来定下的松阴居-

雅间内,云琅已摘了披风,照旧坐在了那一扇窗前。

他认得萧朔的脚步声,仍看着窗外景致,不用回头,将手里刚剥好的栗子抛过去。

萧朔听见风声,扬手接了云少将军堪比暗器的栗子仁,合上门:“梁太医说,你经脉旧伤累累,还该再调理几日。”

“我天赋异禀。”云琅顺口胡扯,“现在生龙活虎,力能扛鼎,一顿饭能吃八个馒头……”

萧朔已有数日不见他这般有精神,看了云琅半晌,点了下头:“好。”

云琅还在乱讲,闻言一愣:“好什么?”

“我去让酒楼置办。”萧朔道,“一尊鼎,八个馒头。”

云琅:“……”

萧朔神色坦然,回身就要出去吩咐。

云琅眼睁睁叫他将了一军,偏偏又生怕萧朔真能干得出来,眼疾腿快,过去将人面红耳赤拽住了:“干什么,听不出玩笑?胡闹……”

“你也知道胡闹。”萧朔道,“才好转些便迎风骑马,若着了凉,有你好受。”

云琅穿得厚实,又暖暖和和裹了披风,知道萧小王爷只是操心成瘾,不同他计较,将人一并拉到窗前坐下。

萧朔被他扯着,敛衣坐了,拿过暖炉搁进云琅怀里。

云琅由着小王爷操心,乖乖接了焐着手,又看了一眼窗外的繁华街景,将视线扯回来。

“忽然找你,是有些事同你商量。”

萧朔拨了拨炉中炭火:“本想回府寻你,巡街到一半便回去,总归太过惹眼。”

云琅饶有兴致:“琰王殿下巡街,定然没有敢找茬惹事的。”

云琅才从府里出来不久,他受卫准托付,想起还在开封府大堂上苦哈哈拍惊堂木的开封尹,咳了两声,压压嘴角:“新官上任三把火,尽忠职守,好生威风……”

“是你说的,叫我扬殿前司军威。”

萧朔淡声道:“如今不用了?”

“用。”云琅不怕事大,“再多抓些,把开封狱塞满了,还有左右军巡狱。”

萧朔不受他撺掇,扫了云琅一眼,拿过热腾腾的茶壶,倒了两盏参茶,将一盏细细吹了递过去。

云琅接过来,小口小口抿着喝,抬头正迎上萧朔视线。

云琅既不曾给小王爷那杯加巴豆,也不曾把参茶偷偷倒在萧朔坐垫上,被萧朔这样看着,一阵莫名:“看我干什么?”

“不做什么。”萧朔道,“只看看,喝你的茶便是。”

他这几日忙得团团转,分身尚且乏术,回府也只是略停一停,等云琅睡熟了便要再走。

此时清清静静坐了,说上几句闲话,看一看云琅,奔走操持的疲累就已散了大半。

云琅一愣,迎上萧朔视线,忽然明悟,笑了笑:“闭眼。”

“不必。”萧朔蹙眉道,“有正事,你——”

云琅向来没耐性,扯过披风,给萧小王爷当头罩了个结实。

萧朔:“……”

“磨刀不误砍柴工。小王爷,几天没歇息了?”

云琅欺近过来,拿了个坐靠放在萧朔身后,将他按回榻上:“知道你有要紧事,恰好我也有事,理一理,慢慢说。”

萧朔叫他一按,坐回暖榻,没再开口。

云琅回身,催了酒楼伙计将饭菜酥酪尽数上齐,将门锁上,又要了盆热水。

萧朔叫云少将军蒙得结结实实,向后靠进座靠,静心理着念头。

云琅的披风是他特意找人做的,厚实保暖,搁在内室香格旁,染了层极淡的折梅香。

眼前一片暖融寂暗,萧朔阖了眼,肩背慢慢放松,太阳穴的胀痛也像是跟着隐约淡了些许。

“我见了开封尹,同他说了几句话。”

云琅的嗓音混着捧水声,比平日安稳了不少:“回头再同你细说,总归我眼下觉得,年关时要有翻天大事。”

云琅与萧朔待久了,知道怎么说话最叫萧朔放松,不同他打趣浑扯,慢慢道:“你我须得提前准备,摸清襄王在京中布置,联络助力。”

“按他一贯作风,只怕不止京中那些战马铁骑。”

云琅道:“襄阳府太远,据守尚可,应当不能作为呼应。我来时想了一圈,如今戎狄使臣迟迟不去,盘桓京中,只怕除了窥探我军备实力,还另有所图……”

“的确另有所图。”

萧朔歇了一刻,掀开披风:“我找你,便是因为这个。”

这几日殿前司例行巡查,执法铁面无私,纵然有新官上任的杀威棒,却也是有意震慑戎狄,以镇北疆形势。

此前几天,巡查时已隐约见了端倪。今日萧朔命人佯做放松,果然引得戎狄坐不住,开始在京中四处活动。

云琅细听了,眼睛一亮:“你都跟了?”

“不便打草惊蛇,跟得不紧。”

萧朔道:“摸出一家兵器铺子,一家药铺,两家茶肆。余下的大致还有三到四处,警醒得很,叫他们甩脱了。”

“我的亲兵借你,他们干这个在行。”

云琅拿过布巾,擦净了脸上清水:“如此说来,你早怀疑襄王要反?为何早不同我说?”

“只是隐约直觉,既非推测,也无实据。”萧朔静了片刻,“况且——”

“况且你也不想叫我插手,是不是?”

云琅笑道:“小王爷,打仗这么好玩的事不叫上我,算你一次不仗义。”

萧朔哑然,不用云琅找茬,拿过参茶自罚了一杯。

这话虽不能说给云少将军知道,但平心而论,他的确动过与梁太医合谋,设法让云琅将这一场风波睡过去的念头。

襄王谋反,虽说底牌尽数在襄阳,此次未必齐出,却也定然做了周全准备。

云琅战力不必有丝毫顾虑,身体却未必经得起动荡。

“你今日有意易了容,当着人骑马过来。”

萧朔搁下茶盏,抬头道:“我便知你不肯坐视——”

他一怔,剩下的话已叫人结结实实堵住。

云琅一手撑在他身后,同所看的话本一个字不差,单膝抵在榻前,将萧小王爷威风凛凛亲没了音。

酒楼的暖榻太高,萧朔看着云琅踮了脚摇摇欲坠,伸手将人扶了:“撤了易容做什么?”

云琅洗净了脸上易容,露了本来眉眼,才看得出原本气色。

这几日养得妥帖,云琅脸色已比此前好了不止一点,用热水洗过,更显得清朗明净,睫根像是还盈着润泽湿气。

萧朔抬眸,视线落在云琅格外俊秀的眉睫间。

“我锁门了,此处清净,叫你看个真人。”云琅热乎乎站直,“放心,我做这个最熟,临走再易上就行了。”

云琅展了展肩背,清清嗓子,仔细揣摩着话本分寸:“罚参茶有什么意思?你我之间,自然得罚这个……”

萧朔定了定神,抬手揽住云琅,将人放在腿上:“好。”

云琅:“……”

萧朔抬眸,将怀抱再度收拢,一臂护在云琅身后,擎住云琅脊背肩颈。

云少将军这些天泡在药里,撬开唇齿,舌间还含着清苦药香。

醉仙楼前,看见云琅一路打马过来,他才忽然醒悟,自己的私心全然用错了地方。

云琅要的不是安稳躺在榻上,不能动内力,不涉险地,不伤性命。

“的确该罚,来日同你赔礼。”

萧朔稍稍放开,叫云琅缓一缓气息,低声道:“只此一次,绝不再犯。”

“什么?”云琅被他亲得神思不属,热腾腾坐在萧小王爷腿上,昏沉沉犯迷糊,“你这是第几本的?好生厉害……”

萧朔:“不在书里,你若要看,我写下来。”

云琅悚然一惊:“不用了不用了……”

萧朔看他半晌,不动声色压了下嘴角。

幸而有云少将军衬托,他这几日虽没抽出空读话本,虚张声势,尚能应付得来。

萧朔碰了碰云琅滚热耳廓,定了定神,慢慢道:“此处……可也要吹一吹?”

云琅轰的一声:“……”

萧小王爷段数一骑绝尘,云琅无从抵挡,张口结舌半晌,按了胸口一头栽倒。

萧朔将他捞住,塑回人形放在榻上,从头到脚捏一遍:“长了些分量,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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