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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 校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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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仿佛为了触碰到教室的窗子而生长的银杏,叶片已悄悄染上颜色,似乎风一来,就要满地飘散。教授知道快要下课了,课也就越讲越快。坐在窗边的世之介正在听教授上课,一颗脑袋还随着落叶飘飘飞坠的节奏摇来晃去,一副幸福洋溢的样子。

“喂,你的头不要一直摇,我看不到黑板啦。”

坐在世之介后面的同学突然用圆珠笔戳他的背。世之介猛回头,戳他背的男生顿时提高警戒,准备听他回骂,岂知世之介一边摇头,一边笑嘻嘻地说“对不起”,仍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你、你怎么了?好可怕……”

听到同学这么说,世之介也无所谓,继续有节奏地摇头,然后转过身去坐回原来的姿势。任谁看了都觉得世之介举止怪异,有些瘆人。下课铃声响起,铃声一结束,教授立即合上课本,学生也三三两两起身离座。

“松井,这个星期六的校际联谊到底怎样?”

戳世之介后背的男生向邻座的男生问道。

“我们要跟哪一校联谊?”

“大妻女子大学。”

“我要去!我要去!大妻离我们学校这么近,我们最适合和大妻的女生交往了。”

世之介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过头来说:“不好意思,我这个星期六已经有约了。”

“咦?”

“你谁啊你?”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瞪着世之介问道。

“我就是这个星期六要和千春小姐约会的横道世之介。”

世之介径自抛下两个听得目瞪口呆的人,扬长而去。他的头又开始像飘飘飞落的银杏叶那样摇摆,韵律感十足。

带着愉快的心情走出教室,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站住,世之介!”只见石田肩上披着一件看起来硬邦邦的白色毛衣,寒着一张脸走过来。

“石田学长,你好!”

“好你个头!昨天已经开始排练了,你知道吗?”

“排练?排练什么?”

“当然是桑巴舞啊,难道我跟你还有其他需要排练的东西吗?”

“哦,排练桑巴舞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学园祭的时候我们要表演桑巴舞,顺便招收新成员。”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今天晚上记得到学生会馆的活动室来。”

“哎?!在那种地方跳桑巴舞?”

世之介跟在石田的后面走下台阶。

“石田学长。”

“什么事?”

“你披着这件毛衣,看起来好像背了一头羊。”

“你到底懂不懂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造型呢。”

“是吗?”

明明是一件这么臃肿的衣服,但自诩为潮男的石田说这是流行,那就一定是流行。

“这件毛衣多少钱?”世之介问道。

“你要买吗?”

“看价钱啰。”

“别闹了你,我才不要跟你穿一样的衣服,多丢脸啊。”

石田一口气咻地跳下最后几个台阶。

“那我跟你借,一天一千日元。”

世之介也想学石田三级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运动不足的缘故,落下着地时,膝盖剧烈颤抖,差点跪在地上。

“你要穿去哪里?会流汗的地方不行。”

被石田这么一问,世之介歪着头喃喃自语:“流汗?”先是一脸苦恼,没多久就笑逐颜开地连呼,“流汗……”

“你干吗?笑得那么恶心。我才不要借你衣服。”

石田快步走到户外,世之介追了上去。日照移进校园,落了一地秋天的光影。他们两人从外面走进学生会馆,立刻感到些许昏暗。就在入口处最显眼的地方,桑巴舞社的社员正围成一圈练着舞。

副社长清寺由纪江一看到他们,马上跑过来叫道:“喂,石田,你排的这是什么练习进度?这样根本赶不上正式演出。”清寺手上拿着应该是计划表的纸张伸到石田眼前,同时注意到了站在石田身后的世之介,于是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哎呀,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清寺学姐,你换眼镜了啊?”

世之介试着缓和气氛,却得到对方冷冷的响应:“已经换了半年了。”

“世之介君,你越来越吊儿郎当了,想跟石田越来越像,是吗?”

听到清寺这么说,石田赶紧撇清道:“别闹了,好不好?”

“你们要怎么样,我没意见。反正,这个排练计划不行。”

石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清寺丢给他的纸张,嘴里嘟囔着抱怨:“又不是要登台表演!”

“没有舞台吗?那要在哪里跳啊?”世之介问道。

“校园啊,就只是在校园里走一圈嘛。”

石田回答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走一圈?!”

世之介明明用高八度的声音惊呼表达内心的动摇,却没有半个人理他。石田和清寺两个人开始讨论进度,他左顾右盼想找个人做伴,可是,其他社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世之介不得已,只好离开桑巴舞社的排练点,看到靠窗的桌子边围了一群貌似苦闷的男生,便靠了过去,碰巧里面有一个男生和他一起上体育课,于是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社?”那名男生答道:“电研,电影研究社。”

“啊,我当时进了这个社团就好啦,充满了文化气息。”

“你喜欢电影吗?最近看过什么电影?”

“本来想去看《忠犬八公的故事》。”

“那条小狗的故事?那你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

“《壮志凌云》。”

聊到这里,电研社的社员们全部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算了,算了。

世之介在心里嘀咕着。找了一张晒得到太阳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

世之介回想起上个星期,他站在因满座而无法进入的咖啡厅前面等千春回来。千春送她的母亲去乘车,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千春的人。店里陆陆续续有客人离开,原本在入口处排队的客人也一组一组依序进去。

世之介不由得懊恼起来,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老老实实跟着大家一起排队,虽然排队的客人进去了好几组,但在等待期间又来了好几组,如果现在去排队,还是排在最后面,而前面有五六组人马在等。

千春回来的时候,到底是要让她看到跟着大家一起排队的自己,还是让她看到在店门口等待的自己?世之介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哪一个自己看起来比较英明睿智。世之介想了想,最后决定不排队,选择等在店门外。

过了整整半小时,就在他怀疑自己与千春的咖啡之约是一场幻觉时,千春终于回来了。

不慌不忙从地下道走过来的千春,劈头就问:“你还没排到座?难得有机会一起喝咖啡,好可惜。”

千春说得好像已经放弃了喝咖啡似的,世之介赶紧说道:“要喝咖啡,还有其他店可以去!”

“嗯,其他店……”

迫于世之介的气势,千春后退了一步。

“我对新宿不那么熟,世之介君呢?”

“我?我也不熟……”

“那你平常都去哪一带?”

“哪一带哦……”

此时,世之介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在校园里踢罐子的自己。千春等不到答案,只好往前走,世之介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走这个台阶出去,有一家王子饭店,你知道吧?它连着西武线的车站,我们去那里的酒吧,可以吗?”

“有有有,有一家饭店,连着西武线车站!”

“你为什么要重复一遍?”

世之介跟在不知所以然的千春后头,绷着一张脸,十分认真地回答:“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饭店酒吧的空位很多。他们被带到靠墙的l形沙发座位,墙上挂了一幅很大的画作。世之介显得局促不安,一坐下就东张西望。千春向点餐的服务生点了洋甘菊茶,世之介开口要了一杯“金汤力”,满以为那是鸡尾酒之类的饮料。

服务生面无表情,不过,千春却夸张地惊呼:“大白天的,你就喝这种酒?”

世之介骑虎难下,只好说:“没错,喝了能放松心情。”事情被他越弄越糟。

“我今天时间不是很多,喝完茶以后,有事得先走一步。不好意思,明明是我找你来的……我猜,跟你喝酒,一定会很快乐。”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喝酒。”

“是吗?那找个时间一起喝吧。”

“真的吗?!”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点也没错。世之介摆出紧咬不放的态势问道,千春慑于这股威势,不由得连连点头。

“什么时候?哪一天?”世之介再问。

“哪一天……?现在就要决定吗?”

“好,那什么时候决定?”

“现、现在决定也可以。”

“那就这个星期六。”

“这个星期六……可以是可以……”

“那就星期六见。”

“星、星期六,哦?”

世之介为了逼出这个结果,只觉得自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顿时感到全身瘫软。刚刚在咖啡厅前面等千春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待会儿见到千春要做些什么。虽然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现在已经订下了周末的约会,油然生起达阵成功的成就感。

“对了,你最近跟祥子还好吧?”

世之介端起服务生送过来的金汤力,正一小口一小口啜饮时,千春问起了祥子。

“最近?很久没见面了。”

“是吗?”

“千春小姐跟祥子的哥哥……?”

“胜彦先生吗?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千春点了一根烟。

“我到底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毕竟我们是那样认识的,我对你说谎也没什么用,所以就告诉你吧……”

千春凝望着吐出的烟雾,世之介凝望着她。说到这里,千春沉默了。

在灯光的照射下,酒吧里到处弥漫着香烟的紫色烟气。离他们不远处坐着一位世之介在电视上见过好几次的某大学教授,正被几个看似学生的年轻女孩团团包围,教授仿佛身在龙宫似的乐得咧嘴而笑。

“我出生在东北的乡下地方。家乡虽然不是很落后的穷乡僻壤,不过,全镇只有一栋五层楼建筑物,就是车站前面的保龄球馆。我就在那种地方待到高中毕业……”

“你一定是风靡全校的万人迷,对不对?”

世之介忍不住插嘴。他看着眼前一边搔弄着飘逸长发,一边落寞地抽着烟的千春,想象几年前她扎着两条辫子,骑自行车上学的样子,想着想着,问题就脱口而出。

“是不是万人迷,我不知道……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初中也好,高中也好,只要一入学,高年级的男生就会跑来看我。”

这些话如果出自别的女生口中,一定是教人听不下去的自我吹嘘,不过说也奇怪,从千春口中道出时,却教人感觉到她是真的为此困扰。

“……不过,我总觉得不对劲。该怎么说呢?我可以在小镇里头找一个喜欢的人,然后结婚生子,过幸福的日子……但这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从小好强、好胜,我并不是想要什么,而是想丢掉一些东西。”

讲到这里,千春又静默了,而世之介也没有勇气打破这个沉默。千春在烟灰缸里摁熄烟头,抬起纤细的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我先走一步,星期六再见。”

已经约好了,当然还会再见面。然而此刻,世之介把所有的气力都拿来品尝幸福的滋味,以至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千春伸手去取账单,世之介连忙制止说:“我付就好。”千春拒绝道:“有什么关系?是我约你的啊。”

“可是……”

“下次让你请。”

千春拿着账单匆匆忙忙离开酒吧。世之介独自一人静坐冥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方程式:下次让你请=完美的餐厅+酒吧=马上去买《popeye》 [16] 。

一眨眼到了周末。若说世之介这一个星期都是为了星期六的约会而度日,一点也不为过。

星期六早上八点多,世之介打完工回到家里。他觉得为了晚上的约会,应该立刻钻进被窝睡饱一点,不过回头一想,还是再确认一次行程,才能睡得安心。他快速把《popeye》和《brut》 [17] 翻到贴有浮签的那一页。

他订了一家看得见东京塔的意大利餐厅,虽然靠窗的座位全部被订光了,不过,订位的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一定会替他安排只要伸个头就可以看到亮灯的东京塔塔尖的座位。另外,写着葡萄酒名称的纸条已确定放进皮夹里,因为酒名很长,他打算在去六本木的电车上背熟。

他们定于晚上七点在六本木alond甜点店前见面。世之介打电话告诉千春见面的地点时,千春扑哧笑出声来,但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哪里是比较显著的地标,也只能这样了。

世之介计划用完餐后,往六本木里面的巷子走,去一家洞窟造型的酒吧。当然,世之介还没想到喝完酒之后的节目。总之,之后就顺其自然吧,万一操之过急,可是会让好不容易才从天上掉下来的幸运之神溜走的。但就算是顺其自然,只知道alond甜点店、wave唱片行也太不像话,因此,他也买了一份东京都宾馆地图,而且已经调查过了,待会儿要去的酒吧附近就有两三家情人旅馆。

幸福满溢的一星期。世之介觉得自己对千春的爱情,终于来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刻。

世之介提早了一个小时抵达约定的地点,为了打发时间,他走进wave试听英国摇滚歌手斯汀的新歌,当然,这其中也含有镇定紧张情绪的目的。顺便一提,到wave听歌一开始就在计划里。

世之介在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时回到alond甜点店。当然,这也在计划内。周末将近晚上七点时分,alond甜点店的门前站满了等待的人,一旦等到相约的人,便很快离开消失在六本木的夜色里。每走掉一对,世之介心里就窃笑一次,因为每个来到的女性,都不及千春的万分之一。不知道为什么,世之介甚至觉得连通过十字路口的法拉利和保时捷,看起来都平凡无奇。

头顶上的时钟终于走到了七点,世之介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

七点零五分、七点十分。

因为有上一次在新宿地下街等待的经验,所以,世之介还能够从容以对,想象着千春等一会儿就会不急不缓地走过来跟他说:“抱歉,我迟到了。”

七点二十分。世之介一直在脑海里勾勒的千春款款走来的影像,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他也开始怀疑六本木是不是还有第二家alond甜点店。

时间无情地流逝,来到了七点三十分。

跟世之介差不多时间到的人,全部走光了。当然,世之介并不记得所有人的脸,只是有好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性,世之介原本等着看他们见到千春出现时的表情,结果,一个个等到约会对象也都离开了。

他想打电话联络一下,可附近的电话亭没有一个是空的,甚至还有大排长龙的。

世之介大可以过马路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找电话亭,可是,他又担心万一这期间千春来了会找不到他,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就在他不敢离开、站着枯等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也开始担心餐厅的座位不保。要是千春再慢一点才到,说不定连只能看见东京塔塔尖的座位都没了。斑马线的通行绿灯开始闪烁,世之介无意间瞥见马路对面的电话亭空了,当下采取行动,用手拨开人群冲了过去。他怕千春这时候出现,还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甜点店。

说时迟那时快,世之介一个箭步冲进电话亭,刚好比另一个手上拿着电话卡的男人快一步。他翻开通讯簿,迅速按了电话号码。虽然他认为千春正在赶来的途中,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语音留言,但当“嘟——嘟——”的接通声响起后,电话的另一头居然传来千春的声音:“喂,喂!”

“喂,喂?我是横道。”

“啊,世之介吗?太好了,我打电话去你家,没人接,我想你可能已经出门了……”

咕哝!世之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前只看得到塔尖的东京塔,越看越黯淡无光。

“我好像感冒了,今天没办法去了,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

感冒了就无可奈何,而且电话里头清清楚楚地传出咳嗽声,只不过听起来很假罢了。

“没关系啦没关系,请你不要勉强……”

世之介竭尽全力掩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挂上话筒,怅然若失地走出电话亭,恍惚地挪动自己的脚步。不管是《popeye》还是《brut》,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碰到约会对象不来时,该如何是好。

·

在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正准备搭电梯上楼时,背后传来导播前原的呼声:“千千!”前原挺着鲔鱼肚跑了过来,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不过看样子他刚吃完午餐。

“最近真是愈来愈像大腹翁了。”前原自嘲似的摸了摸肚子说道。

“你穿polo衫不就更明显?还有,已经十一月了,穿成这样不冷吗?”我一边说一边走进电梯。

“录音室里面暖气很强,热得要命。”

电梯无声地载着两个人一直往上。置身于六本木新城这栋巨大建筑里,常让人搞不清楚一楼在哪儿。有时候以为自己在地下楼层,可是往前走几步却有照得到太阳的门廊。既然如此,那往上就应该是二楼,谁知上去以后,看到的竟是正面玄关。在六本木新城里面的广播电台上班已经五年了,到现在还是经常弄错,不知道要到哪一个门去接来宾。

“咦,那个雷曼兄弟的广告牌还不拆掉?”

电梯停在应该是一楼的时候,前原指着入口的外面说道。自从雷曼兄弟宣告破产以后,有一阵子电视新闻天天出现这块写着公司名的广告牌,还有人站在广告牌前拍照留念。

每个星期日下午,我都会在这个频道主持十五分钟的音乐节目,今年已迈入第五年。十五分钟的节目,基本上有十分钟是在接听听众热线,剩下的时间则是选播配合咨询内容的歌曲,偶尔需要插播重大新闻。当初因缘际会替一位请产假的知名广播主持人代班,或许是好胜心驱策,我展现出明快流畅的主持风格,回答听众的问题一再引起共鸣,因而大受欢迎。最后,电台决定为我另开一个新节目。“拥抱欲望,但不肤浅!”这句自己喊出来的口号,不但佳评如潮,也带来更多的人气,尤其深受年轻女性听众倾心。

电梯直达设有录音室的楼层,一走进接待处,就能看到窗外的东京塔,距离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东京塔的灯光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记得高中毕业刚来东京的时候,东京塔只是用橘色的小灯泡拼出一个塔形而已,而现在打上璀璨灯光的铁塔好像浮在半空中一样。

拿着咖啡一走进音控室,助理导播冈本马上递过来一个简单的脚本。其实,节目都做了五年了,所谓的脚本,不过就是歌曲播完之后电话导购的广告词罢了。这个月主推的商品是洗面奶。

“我也是用这一支呢。”我对还在长青春痘的冈本说道。对方坦率地赞美道:“片濑小姐,你皮肤超漂亮的。”

“小冈,你会出人头地哦!”

“真的吗?”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这一套?”

“称赞女人的方式啊。”

“你又拿我寻开心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皮肤真的很漂亮嘛。”

我拿着剧本敲了敲冈本的头,转身走进录音室。从三十三楼的窗户向外望去,东京街景尽收眼底。

前原导播一进音控室,节目就要开始。我们已经是合作了五年的伙伴,默契好到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我还曾差点和他发展成密切交往,那时候我刚从伦敦的艺术学校短期游学回国,前原只是个小小的助理导播,已是有妇之夫。

“千千,可以了吗?”

耳机里传来前原的声音,我轻轻点头,耳边马上响起节目的片头曲。窗外,火红的夕阳正一点一点地沉入摩天楼群的狭缝里。

“各位听众好,我是片濑千春。星期天的下午,各位朋友都是怎么度过的呢?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录音室就在六本木新城里面,前一阵子才把全球金融搞得天翻地覆的雷曼兄弟之前也进驻于这栋建筑物。刚刚我在入口处买咖啡,还看到来这里玩的游客,兴奋地和雷曼兄弟公司的广告牌合影留念呢。”

讲到这里,我抬头看了一下音控室,前原正在苦笑。

大约一分钟的开场白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热线电话时间。因为是现场直播,又是第一次和打进电话的听众交谈,在听到对方的第一句话之前都神经紧绷。

“接下来是听众热线时间。各位朋友有什么烦恼呢?说出来让我跟你们一起想想办法。现在就来接听我们今天的第一个电话,喂,喂?”

一个听起来还很稚气的男生声音,透过耳机传进耳中。

“可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裕太。”

“裕太先生,你好!请问你的年龄和职业?”

“我还是学生,今年十九岁。”

“十九岁的学生……嗯,光听这个头衔,就让人觉得烦恼只会多不会少。”

“是吗?”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要介意哦。请问是什么样的烦恼让你打电话进来呢?”

“我很喜欢一个人。”

“我想也是这方面的问题。”

“是吗?”

“抱歉、抱歉……请继续!”

“她的年纪比我大,每次跟她在一起,就觉得好快乐;只要见不到面,就觉得心慌不安,我知道一个男生这样说实在很丢脸……虽然我想跟她一起到处去走去看,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顺利走下去?”

“她拒绝你,不肯跟你一起出去吗?”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跟她在一起我很快乐,那她呢?她到底开不开心?我很烦恼这个问题。”

“你没有自信吗?”

“自信吗?举个例子来说,我和她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新鲜,但她肯定以前就已经跟谁一起做过相同的事。当然,她没有这样对我说过,不过,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会给我这种感觉。”

“裕太君,先听我讲一句话好吗?”

“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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