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2)
菲利普避开那些他在日子过得比较欢快时去过的地方。在比克街那家酒店里举行的小型聚会已经散伙了。麦卡利斯特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再也不到那儿去了。海沃德去了好望角。只有劳森还留在伦敦,但菲利普觉得如今自己跟这位画家毫无共同之处,也就不想见他。可是,一个星期六下午,菲利普在午饭后换了一身衣裳,顺着摄政街朝坐落在圣马丁巷的免费图书馆走去,打算在那儿消磨一个下午。突然,他发现劳森朝自己迎面走来。他的本能反应就是一言不发地继续朝前走,但劳森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这一阵子究竟到哪儿去啦?”劳森大声问道。
“我吗?”菲利普说。
“我写信给你,想请你到我的画室来参加一个愉快的宴会,可你一直连个回音也没有。”
“我没有接到你的信。”
“是没有,这我知道。我上医院去找你,看到信仍搁在邮件架上。你已经放弃学医了?”
菲利普犹豫了一会儿。他羞于说出实情,但又为自己的羞愧感到气恼。他强自振作地跟劳森说话,禁不住涨红了脸。
“是的。我仅有的一点钱都用完了,没有条件继续我的学业。”
“嗨,我真为你难过。那眼下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一家店里当招待员。”
说这句话的时候,菲利普的喉咙哽住了,但他仍然决意不隐瞒真相。菲利普两眼紧盯着劳森,发觉他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便狂野地发出一阵冷笑。
“要是你来到林恩-塞德利公司,走进‘成衣女装’部,你就会看到我穿着礼服大衣,神态潇洒地四处走动,给那些前来购买衬裙和长袜的太太们指路。右边第一个拐弯,夫人,左边第二个拐弯。”
看到菲利普对自己的职位说笑打趣的态度,劳森局促不安地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菲利普描绘的那种景象使劳森感到震惊,但他又不敢流露出同情的样子。
“这对你来说倒是一点变化。”他说。
他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十分荒唐可笑,立刻感到后悔。菲利普也变得面红耳赤。
“是一点变化。”菲利普说,“顺带说一句,我还欠你五个先令呢。”
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几个银币。
“哦,没什么关系。我早都忘了。”
“别胡说,拿去吧。”
劳森默默地收下钱。他们站在人行道中间,来往的行人推搡着他们。菲利普的眼睛里闪烁着嘲讽的神色,使得那位画家心里很不自在。劳森无法看出菲利普万念俱灰的心情。他很想帮菲利普一把,但又不知该做什么是好。
“嗨,你到我画室来,咱们俩聊聊好吗?”
“不啦。”菲利普说。
“为什么不行?”
“没什么可聊的。”
菲利普看到劳森眼睛里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也没有办法,尽管心里有些内疚,但他不能不为自己着想。一想到与人谈论他眼下的境况,他就受不了。只有狠下心来不去想它,才能忍受。他生怕一旦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会彻底垮掉。况且,他对自己以前遭受过痛苦的地方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厌恶。他那次饥肠辘辘地站在画室里等着劳森请他吃饭时所蒙受的耻辱,以及他上次向劳森借五个先令的情景,仍然没有忘掉。他最不愿意看到劳森,因为一看到劳森,他就会想起他那些失意潦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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