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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英武的安平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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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斑驳的泥墙上,有着浓浓的几大片阴影。这是日头下面的几片散乱野花,投影在泥墙上。

离泥墙几步外,是窗户。窗房里摆着一个旧书案,两头打卷儿有雕花,上面也有一瓶子野花。

郁新对着这一瓶子野花,正在发呆。

野花有黄有白有红,下面有绿茎,中间有花蕊,可以说凡是花的部分,它一点儿也不缺少。可是郁新对着这陶盆和野花深深的看着,深深的叹气:“唉,是野花。”

野花终究是野花。

对着野花乱想的郁新,脑子里出现一个又一个场面。

比如:热闹的大街上,人人各安其事。突然街上来了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这马车行到近处时,突然又来上几匹惊马。啊,美人儿,这惊马撞到了马车,当然也惊倒了你。此时你一枝弱柳泣街头,满街惊慌的人中,只有郁公子挺身而出,揣着小心带着笑容走过去,亲手扶起你……。

刚想到这里,几张冷若冰霜的面孔闯进郁新的脑海中。安平王府的家人们,也不是吃素的。

这个想法不好,撞到了美人儿,又接近不了她。

才想到真姐儿光洁的额头,郁新就觉得想不下去。再来再来,重新再来想一个。

比如,一个漆黑没有月色的晚上;嗯,打住!没有月色不好,就看不到美人儿的娇容。郁新这才想起来,自己连真姐儿的正脸,是一面也没有见到。

涂脂抹粉的闺秀们,当然都不会差。不过那正脸上见一眼五官,还是能把脂粉下的真实面容给推敲出来。而郁新有幸窥视到真姐儿的半边面容和一只耳朵,他因此常常想想这只耳朵是多么的细嫩,以至于在梦中和想象中,把这只耳朵想象得美妙无比。

不就是一朵花!他早上还有愤愤,遍地是花。外面也有三分小院,院墙下面也顽强伸出来不少红白黄小花,开得灿烂无比,那是马齿苋,生命力最顽强的一种花,而且随处可生。

找来一个陶盆,把这花上了案头。郁新可以改名叫郁闷了。他彻底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真姐儿念念不忘,因为他往常偷看的,多是一把子民间花。而未来的这位王妃,服饰多精美,首饰多名贵……。

郁新没有发现他犯了一个人人都会犯的毛病,那就是对于华美的东西,人人爱看。所以真姐儿印在他心里,这也是一个方面。

弄明白野花与王府花的不同之处后,郁新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取了折扇,出来去找马京。为什么找马京,是因为马京家离云家近。

街上有不少行人,秋风起矣,白天也炽热。郁新到了马京家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他在门口拭汗水,再往里面扬声:“马兄,在家不在”

马京的母亲迎出来,见是郁新,反而松了一口气:“是郁先生,你里面请,哎哟,你来看他,真是太好了。”

这种迫不及待的迎客法,让郁新觉得自己人缘儿不错。他笑着进来,再对陪着的马京母亲道:“伯母是好客人。”马京母亲道:“好客也罢,不好客也罢,反正你们一来,他就喜欢了。”

郁新道:“为什么他不喜欢”

来到马京房里,在外面已经喊过:“马兄,我来看你。”不见人出来,也不等人出来,郁新自己就出去了。进来一看,哑然失笑:“你我真是同路人。”

马京在案头,和自己刚才一样,是支肘坐着,痴痴的对着院外看着。旁边,也摆着一丛野花。与郁新不同的是,马京头上扎了一根布带子,这一位,是生病了。

“几天不见,你得什么病”郁新过来问道:“怎么不让人告诉我去”马京转过脸来,形容也消瘦不少。他有气无力地道:“郁兄,我得的是相思病。”

郁新哈哈大笑,放低了声音道:“得相思病的人,可都是不知道自己有病的。要知道,天下之情感,惟相思最妙,惟相思最让人颠倒。哎呀呀,你可知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一个人在相思呢。”

这话刚说过,消瘦病中的马京“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一站先把郁新吓了一跳,然后身前衣襟被马京一把攥住。因为攥得紧,马京的这只手上是青筋必露。随着贴过来的脸是咬牙切齿,声音是恨之入骨,有如从十殿魔王处传来:“是你!是你吧!哼,我就知道是你!咱们这四个人中间,就你最会看女人,最懂得相女人。别看你打着一脸清高样,其实好看的女人,你看得最多!”

这些话问得郁新猝不及防,愣不过来神的时候,马京又把他衣襟一松,伏案开始大哭:“我妻,被你看了。”

马京的母亲从外面推门进来,一脸的懊丧:“别哭了!你哭也没有用!天底下好姑娘多得是,你何必找咱们家不如她的!”丢下这些话,马京的母亲又摔门出去。更把郁新给弄愣了。

“你别哭,我有话问你。”郁新推推马京,再整理好自己身前的衣服,对他道:“谁是你的妻”马京哭声是小了,伏案还不抬头,呜咽道:“你还装什么糊涂,我让母亲去隔壁云家提亲,云家说巧文的亲事,已经许给读书人。我回来想一想,那天在娘娘庙,不应该和巧文说话,让你们都看了去。你不用狡辩,一定是你抢在我前面提下亲事,是不是”

说着说着,马京又要咬牙切齿,带着青面獠牙样逼过来。

郁新连连后退,是不停地摆手:“罢罢罢,你不用乱猜测,你先让我弄明白了。叫巧文的这个姑娘,就是那天你在娘娘庙说话的人”马京怒目:“是!”

“你去看的,其实是她!”郁新渐明白,对着马京案头上野花好笑,原来不仅马京弄错了,就是郁新自己也弄错了。他见到野花一丛,以为马京伤心,也是喜欢上真姐儿。

马京带着怒火中烧样:“是她,就是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约着你们去看,其实是为着我自己看巧文!”

“这就有几分明白了。”郁新刚要说出自己的实话来,门外传来几声“哈哈”,陈寿和吕升,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来,对着房中一个哭一个笑的两人拍手道:“这段公案,我们来了。”手一指马京:“你相中的人,”再手一指郁新:“与他无关。”

郁新把到嗓子眼里的话咽下去,窥测王妃的这种心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他就着陈寿和吕升的话笑着道:“正是,我才不喜欢她,一个小圆脸儿,说扁不扁,说方不方,有什么好看的。”

这样说,原本是为自己开脱。不想马京听过,重新跳起来去揪郁新的衣襟,而且这一次举拳要打他,嘴里骂道:“你这混蛋!你看了是不是你全都看光了。哪有人脸是方的!”

陈寿和吕升见真恼了,就一起来拉。郁新退后苦笑:“我这样说,不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这个姑娘,我觉得不好!”

马京又发狂躁,陈寿和吕升两个人险些没有拉住他一个人。马京跳起来怒骂:“你混帐,混帐!哪里不好,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郁新再往后退,嘴里念叨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这里有一个现成的呆子,十足的被相思二字害了。”

好不容易让马京明白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人喜欢云家的巧文;除了他以外,也再没有人会向云家的巧文提亲事。马京这样渐安静下来,对着三个相识看看,突然露出傻兮兮的笑容:“既然不是你们,那你们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只管说,朋友有难,正是我辈帮忙的时候。”陈寿和吕升嘴里乱喊着,马京笑嘻嘻:“晚上她们要拜月,我都弄明白了,就在那个墙根儿底下,你们有没有胆子,陪我再看一回。”

说好的,先是郁新。陈寿和吕升面面相觑,慢吞吞地道:“外面街上看人是一回事,趴墙头看人,是另外一回事。你要想明白了,你看,我们旁边望风。”

只有郁新拍胸膛:“我陪你看,你们两个人望风。”马京又腾地起来,一把抱住郁新的人,泪流满面:“好人呐,你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陈寿和吕升在一旁听得咧嘴:“我们不是好人”

当下商议定,月上柳梢头,书生约在墙根后。

月上柳梢头,皎洁可喜的时候,马京站在家门口是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见到三个人摇摇摆摆而来,却还不是一样的衣服。

书生们本来是长衫,下午的时候,他们也着的是长衫。到了晚上来的时候,吕升,一件黑色短打衣服,活脱脱似酒楼里的小二;陈寿,一件蓝色粗布衣,活似街上卖菜的老农;而郁新,则打扮得风流可喜,头上新头巾,衬着光溜溜梳得一丝儿不乱的发髻;身上是一件微红色的衣衫,衣角处绣了无数花枝。要在白天是个风流浪荡子,好在月下看不出来微红色,只觉得此人清爽之极。

这打扮也罢了,好似月下一枝子鸡冠花。郁新走近时,马京对着他浑身上下一通闻,闻得陈寿和吕升都笑:“我们闻过了,他身上这香,是三百个大子儿一回的。香死个人儿。看看我们这衣衫,是帮你做贼的;你看看他这衣衫,是抢你的风头的。再说这一身香,你这贼还没有进闺房,先要被人家拿起来送官。都是他这香引来的。”

马京阴郁的瞪着郁新:“你抢我风头”郁新不慌不忙:“你们真是呆子。张生西厢有琴声,你我隔墙有香氛,我为你引佳人,才舍得自己一身香。你闻闻,哪里三百个大子儿的香,这是上好的薰香……”

“行了!我知道我感你的情。”马京还是不能放心,伸手去扯郁新的衣服:“既然你是好意,你我换换衣服。”

街上一通拉扯,郁新强不过他,到底把衣服和他换了。他生得也是五官端正,月下一张眉目清秀的脸儿,换上马京今夜打算偷窥的衣衫,不仅不差,而且更添倜傥。

四个人由马京领路,一起往云家来。马京早早就看过的路,带着他们在云家后院墙停下。这里黑暗,又见墙壁不低。马京小声地道:“别说话,自从那王妃在娘家住,这里平白也多几队兵巡视。咱们不说话,就不会引人来。”

陈寿和吕升对着这墙犯难:“这墙一人半高,怎么才能上去看到”马京毫不迟疑地道:“你们蹲下,我站在你们背上,就看得到了。”郁新一听,立即道:“我这身衣服是你的,可不能踩脏了,难以还你。”

立即走得远远的,站在黑暗里但笑不语。

躲不开的陈寿和吕升小声笑:“你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人,所以才换了衣服。也罢,襄王会神女,你我搭阶梯。”两个人往下面一蹲,互相嘻笑着道:“下次有好事儿,是你在下面当阶梯才是。”

马京答应得毫不犹豫:“行!”一脚一个踩上陈寿和吕升的背,两个人说一声:“起。”同时站起来,把马京送上墙头。

墙里面如马京所说,是云家的后院。郁新在旁边站着笑,心里突然难搔,看到没有或许那王妃被他看了一个饱。

巧文要是被郁新看了,马京可以发狂;而马京此时趴在墙头上往里看,郁新也担心他看的不是巧文是王妃。

实在难捺时,郁新忍不住走过来小声道:“让我也上去看一回,以后我也让你们踩。”陈寿和吕升咧嘴笑,拍拍马京的腿:“下来,换个人上去看看。”

马京哪里肯换,双手趴着墙头不松,在上面回话:“不下,人还没有看到,等我看到再说。”反而对他们道:“再高些,把我再送进去些,她们在说话,我听不清楚。树叶子挡着我。”陈寿和吕升努力站直身子还不行,再把马京举着往墙里面探:“好了没有好了说一声,我们累了。”

“高些,再高些,”随着马京的说话声,他的人是被越举越高,身子也越发的往里探。“哎,哎呀……。”

“扑通”一声,马京摔进了云家的后院墙。

里面一片惊呼声,全是男人的声音:“哪里来的贼,休叫他走了!”再有人道:“不要惊动王爷,快拿绳子来。”

陈寿、吕升和郁新都傻了眼,正怔忡着,听到里面有人嗓门上儿洪亮:“去几个人看看墙外面,做贼的都有三两个同伙。”三个人立即撒丫子,转身狂奔而去。

一去奔到街上混入人流中,这才停下来见后面无人,一起找个地方喘气。喘过气,才一起明白过来:“王爷在里面,你们听到说话了吗”

“夜半爬墙,是什么罪名”

“不是死罪吧”

说过,大家都白了脸。安平王在里面,这罪名就可大可小。郁新第一个道:“咱们重新回去,在云家门口看看。”

三个书生也算有些义气,把马京丢了,不能不管他。一个长衫的郁新,两个短打的陈寿和吕升,重新往云家门口来看。

此时的云家后院子里,三位官人云大、云二、和云三,正皱眉对着一身是草的马京看。马京是吓得直哆嗦,来前的豪情满怀,这一会儿全都乌有。

“云大叔,云二叔,云三叔,我说的是实话呀。”马京正在费力地解释:“我娘种了一株葫芦,下午让我摘葫芦我忘了,晚上想起来就沿着藤一路摘出来。摘呀摘呀,就上到院墙上去了。您也知道,我是个孝子,我娘让我摘,我一个也不能少。”

这理由真糟糕。但是云大和云二、云三使个眼色,兄弟三个跑到一旁去商议:“王爷在家里,要是让他知道,会说我们家不谨慎,这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云三官人多少猜出来马京的意思,或许他是摘葫芦了,或许他是为自己的女儿而来。正因为王爷在家里,三官人更不愿意声张。巧文虽然明说不愿意嫁展祁,而还不知道的展先生那里,未必会不答应。

就是展祁不答应,三官人还指着女儿亲事与王府有关连,他更不能让今晚的事情变成某书生跳粉墙。他对两个兄长道:“这是邻居,一向是个好学的书生,不必为难他,让他写个认错书,明天和他家人去说,这夜晚上,让他先回去吧。反正他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兄弟三个人商议定,要没有王爷和真姐儿在家里,估计这事要大发雷霆,现在为着名声,决定放马京一马。

“小马先生,你是读书人,就是摘葫芦也应该明白过了院墙就是别人家的。就是你要摘,也应该白天来讨,晚上来,不恰当!”云大说过,马京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大叔,您说得对。”

认错态度如此之好,三个官人都是笑眯眯:“你写个错进别人院墙的认错书来,明天我们找你老子娘,让他们教训你去。”

马京只时只求脱身,哪管写什么认错书。他寒窗之苦不是白来的,见笔墨上来,大笔一挥立即写就。云大让一个家人领了他,从大门口儿出去:“要摘葫芦,明天来吧。”马京大喜,原来明天还可以来。他哈着腰又陪了好几个礼,这就可以走了。

走出大门没多远,就遇到意外的郁新等人。四个人见面大喜,才逃出来的马京快速的道:“王爷在里面,要带着姑娘们游河,快,咱们河边儿去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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