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王爷窘迫(1/2)
真姐儿倚在枕上等他们回来,佐哥儿告诉母亲:“父亲在给哥哥很多很好的东西。”说过又回身眼睛闪几下对着赵赦看。
“表哥,你给了佑儿什么”真姐儿趴在枕头上笑。在外间解衣的赵赦道:“他就要去军中,给几件他需用的东西。”
王爷洗漱过进来,真姐儿还有寻思:“表哥年青时的东西还是京里的比较多。”西北这里有的,还是真姐儿为寻东西,搬了一些来。
“你的那套连环金甲,倒是不错。”真姐儿说过,已经在床上母亲怀里趴着的佐哥儿小声地问:“先给哥哥,再给佐哥儿吗”
赵赦笑着哼一声,命真姐儿:“管好你儿子,免得老子又要揍他。”佐哥儿缩一下头,用手轻轻晃着母亲的手指。
“给哥哥余下的,你能用才给你。”真姐儿也对佐哥儿板一板脸:“哥哥在京里多疼你,你样样同他争。等你大了,凡事也是先紧着哥哥。”
佐哥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知道,就是,”小肚子里那句话还是没藏住:“要有佐哥儿的是吧。”
“嗯!”赵赦严厉回答了这一声。佐哥儿一脸息事宁人,闭上眼睛双手抱住母亲头颈:“睡觉了。”
闭上眼睛的他,没有看到父母亲的一番眉来眼去。赵赦要开口,被真姐儿用眼神儿阻止住,真姐儿是恳求的眼神儿,让他睡这里吧。
这小子已经大了!王爷是这样的眼神。
眉来眼去后,赵赦没有再计较睡下来,伸出手把真姐儿搂到怀里,佐哥儿被扯动,不依地又把母亲往回搬一搬。
真姐儿要嘟嘴,用口型对赵赦道:“不要动了。”
就这样睡下,半夜里,佐哥儿起来撒尿。他自己爬下床,寻个丫头去净桶旁过,洗手回来从父亲脚头上床,由原来睡在里面,变成钻到父母亲中间。
钻到中间就算了,他还不老实的推着母亲:“里面去一些。”真姐儿迷迷糊糊着往里面让让,伸出手臂搂住儿子。
佐哥儿贴近母亲,小脚在父亲腿上又蹬上一下,像是这样,可以把他蹬得外面去些。
这样一夜睡到天亮,王爷赶早起来,把儿子小屁股上拍两巴掌:“起来,出操。”缠着真姐儿一夜不丢,王爷有些火气。
早上母子两个抱着睡在床里正香,王爷夜半起来盖了两次被子,眼看着这母子越睡越里面,把自己一个人闪在外面。
得罪父亲,后果就在这里。
不过佐哥儿被弄醒,是欢欢喜喜随父亲去了。见到大哥和小厮们已经在院子里习武,佐哥儿寻来自己的小木剑,走到大哥身边站定。一面舞剑,一面眼睛不时瞅着赵佑。
赵佑明白他的心思,趁父亲没注意,对佐哥儿小声道:“你盯着也没用,那些东西,你现在还不能用。”
“母亲说,大哥挑完了,余下的全是我的。”佐哥儿不费什么心思,就把母亲真姐儿的话“余下能用的才是你的”,给转变成余下的全是他的。
世子笑得露出一嘴白牙,佐哥儿笑得露出一嘴小豁牙。
早饭佐哥儿跟在父亲身边用,他小脑袋里只得记住少少的事,今天父亲再给大哥东西的事,佐哥儿记得很牢。
用过饭,赵佑回父亲:“秦世子那里,要再去看看。”赵赦摆摆手,赵佑出去。佐哥儿小脑袋里只有一个字“咦”
不要东西了吗还是昨天听错了。
长街上有一座点心铺子,上面写着“王记老字号”。这是秦侯夫人私下里置办的,秦世子如今就住在这里。
奴才赵青骑在马上,跟在世子耳边从出王府就没有停:“昨儿晚上看书太晚了,一早我回王爷,说小爷昨天看书到四更。王爷居然没有说话,小爷您昨天惹王爷生气了”
“你是个女人吗!从出门一直絮叨到现在。”赵佑在想秦世子,被赵青说烦了,就要骂他。
赵青这奴才,属于怎么骂也不会记住的人。
在赵青看来,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世子吃好睡好一切都好。在世子骂声中,赵青还委屈:“看看您今天的眼睛,差一点儿就抠搂了,幸好过年不回去,不然,怎么见老夫人。老大人也在,昨儿晚我没有对他说。一早我去寻老大人,说和亲家老爷早早出门去游玩。世子爷,等老大人回来,我……”
“你敢去告诉祖父一个字,小爷我揍你!”赵佑劈头盖脸给了赵青一顿骂,胯下马儿不用管,自己往前行去。
正在骂着,听前面也有骂声出来。主仆一起抬眼,见王记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前,围着一堆人。
“不好!”赵佑打马急行,虽然是人行不少人,他也能把马带快几步,赵青也是一样不怯,让马快步过去。
王记老字号的点心铺子前,已经有人动上了手。秦世子头发有些散乱,手里拿着剑正和人斗得凶。
旁边观战的,赵佑认识,是秦世子的第三个庶弟,他也认识赵佑。
秦三公子愣了一下,机灵地赶快下马过来行礼:“世子爷,”他只说到这里,脑袋转了几下,不明白世子是路过还是特意而来,秦三公子卡了一下。
在他身后的一个家人,是秦侯爷的老家人,他飞快过来行礼,说了一句:“侯爷让我们请世子回去。”
赵佑迅速明白过来,还有稚气的面庞上密布寒霜,喝斥道:“这是请这叫捉拿才是!”老家人也不含糊,再恭敬地道:“侯爷说这是家事,要世子爷回家去说开来。世子爷不肯走,先动了手。”
“秦朝,你个杂种!小爷受你多少气,不肯跟你回去!”刀光剑影中的秦世子耳朵很好,他处在危险之中,对旁边的动静更是机警。
“统统住!”赵佑来脾气,喝过后,赵青腆着肚子上来。赵青年纪也不大,只比世子赵佑大一岁,平时侍候也可以,也可以当玩伴。
见世子喝斥过没有人听,赵青大怒,“啷”地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上前意欲分开:“世子说住手!聋了!”
秦世子也想住手,只是他眼前的人不住手。见赵青上来,他心中一动,把手中剑势停下来,硬生生不阻挡,用手臂肉厚处,接了过来的一剑。
“住手!”镇北侯的老家人见此,也变了脸色。他不安地再来看街上围观的人,再来看马上的世子赵佑,已经是气得面色铁青。
在当街上,安平王世子的威严,被重重的扫了一下。
赵青破口大骂,仗剑就对着伤秦世子的人而去:“你把世子放在哪里!”
“住手!”这第三声住手,还是赵佑喊出来的。他面上稚气被冷若冰霜替代,喊住赵青后,对他狠狠剜了一眼,当街大骂道:“奴才,小爷的话你也不听,什么人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撒野!”
秦三公子和赵佑一般年纪,听到这话眼角跳一下,也有不安地过来打哈哈:“世子爷,这是父亲让我们来请哥哥回来,哥哥不肯,反而打起来。您看,这乱劲儿中,说话不清楚不是!”
“哼哼,”赵佑冷笑,面上骤然上去的涨红色慢慢消退下来,他压抑着自己,紧抿着嘴唇道:“回去对秦侯爷说,世子我带走了。”
对秦世子淡淡看看,赵佑开始掉转马头。
秦三公子呆在当地,眼睁睁看着秦世子秦伯先随赵佑离去。他虽然有些心眼儿,也还是年纪不大的时候,眯着眼睛出了一会儿神,对镇北侯的老家人道:“如今是世子爷要护他,要带他回去,只能去见父亲。”
这一行人收马回去,秦三公子走开前,对着王记老字号的招牌奸笑一下,在这城里置办宅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钱。
回去,又可以让父亲查一查。
赵佑带上秦世子秦伯先,已经走到这条长街。秦世子马还在,他双目血红,可以看出来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世子爷,多谢您救了我。”秦伯先低声说出来,赵佑沉思一下,对他微微一笑:“先随我回去再说吧。”
赵佑学过的史记、左传里,知道御下,也是一门学问。自己当街救下秦世子,秦侯爷他肯定不乐意。
想到这里,赵佑不再凝神,而是打起精神道:“快走,咱们先回去。”
打马回到王府,秦伯先下马又要来拜世子,赵佑刚扶起他,要说去见父亲讨个主意。见佐哥儿跑过来。
佐哥儿是等得着急,见到哥哥来就迫不及待出来。小嘴儿噘得半天高:“母亲要给你挑马,哥哥哪里去了你不挑好,影响佐哥儿挑。”
母亲也说凡事哥哥在先,佐哥儿只能眼瞅着赵佑先去挑。可怜佐哥儿这小半天,全在找赵佑上面了。
好不容易找到,这就不肯放。佐哥儿熟门熟路,抱住哥哥的大腿,扯着他衣襟就攀到他身上去。这样子,像极松鼠,又像会上树的猫。
秦伯先看得眼珠子发直时,佐哥儿在赵佑援手下,已经爬到他背上。到了他背上,佐哥儿极不老实敲着赵佑的肩膀:“快走。”
“小爷,您是不是下来”赵青这忠心的奴才又上来,陪笑道:“要是王爷看到,会把二位小王爷一起骂的。”
当着人,佐哥儿快骑到世子肩头上,这要是王爷看到,肯定一阵痛骂!
赵佑愿意背着他,对赵青瞪眼睛:“你又多嘴!走开,给秦世子带路!”赵青又委屈上来,骨嘟着嘴对秦伯先欠身子道:“您这边请。”
“没羞,只有女孩子才这么噘着嘴。”佐哥儿学一下赵青,再手扶着赵佑肩头,小嘴儿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告状:“大哥你看他,是个女孩子!”
赵青只能把嘴放下来,又被赵佑骂一句:“天天这么多怪相!”
一起进门来,秦伯先也猜到世子要先去问王爷,他想在路上这点空儿先和世子说几句,偏偏佐哥儿话不停:“要是我相中的马,我咳嗽一声,大哥就不要挑了。”
赵佑逗他:“那你只能相小马,你人小,只能骑小马。”
“我喜欢大的,”佐哥儿伸出自己的小手,要去揪赵佑耳朵。赵青又憋不住话:“小爷,您……”佐哥儿对他作鬼脸,吐着舌头翻眼睛,嘴里发怪声:“哎哎哎,你又多嘴了!”赵佑骂他:“好好带路!”
前面来两个丫头,携着笑语着过来,一见兄弟两个人是这样进来也是大惊:“佐哥儿,快下来。世子是大人,您怎么能骑到他肩膀上!”
两个人一阵弄,才把佐哥儿弄下来。佐哥儿很遗憾,对赵佑小大人似的道:“果然大了就不好玩,几时,还来背我。”
“等我明年回去,就背你。”赵佑摸摸弟弟的头:“去母亲那里等我,我见过父亲,就去挑马。”佐哥儿随着丫头走几步,又回身跑回来对暗号:“我相中的,就咳嗽一声。”
赵佑笑眯眯:“好。”
站在原地,目送弟弟离去。对着走几步回头看着的佐哥儿,赵佑依依不舍。刚才把弟弟又背在肩头,重温在京里只有兄弟两人的日子,又令世子想到,明年至少一年,自己见不到弟弟捣蛋,见不到弟弟淘气,见不到弟弟和自己争东西。
黄花遍地旁,佐哥儿又回头抬手:“快些来吧。”赵佑也抬手:“就来。”
放下手眼角见到一旁伤心的秦伯先,赵佑忙道:“随我来。”当着手足不豫的秦伯先表现自己疼弟弟,无意中又伤到他。
书房中的碧树下,赵赦正负手往外面走,见世子回来道:“你回来得正好,你母亲等着给你挑马匹,又要给你挑几个秀才带上。说你出去,让我去看一看。”
见到赵佑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赵赦认出来:“这是秦世子。”秦伯先扑通跪下,莫明其妙的,忽然垂头泪流。
这眼泪,或许是为着王爷的这几句循循的话,或许是为刚才看到佐哥儿和赵佑胡闹。秦伯先先是压抑着,只一会儿就哭得泪流满面,无声地发泄着伤心。
“父亲,”赵佑拧眉想一想,才回道:“我在街上见到秦世子,带他来家里玩。”赵赦对着地上那跪下抽动的肩头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你就要军中去,不要太贪玩。”
秦伯先不顾面上泪水,也不顾王爷不许抬头就抬头的礼仪,怔忡仰面道:“世子爷,要往军中去”
这事儿只有王爷家里人才知道,外面人,是还不清楚。
赵赦装着看不到他的满面泪水,负手还是往外走,随意道:“他大了。”秦伯先对赵佑看看,他自己是年纪不大,世子也才初少年。
他就要往军中去担大任秦伯先对赵佑由衷地一阵眼红。眼红过,再想想自己处境,秦伯先抢步到赵赦身后重重叩下,泣声道:“我愿随世子爷往军中去。”
安平王的丝履这才停下,赵赦身子并没有转过来。眼睛对着一丛菊花看着,赵赦漫不经心地道:“你家里,会答应”
“王爷,家里有我无我,都一样。”秦伯先恨恨说出,赵赦立即斥责:“混帐!”骂得秦伯先急了,大声争辩道:“是真的,世子爷今天亲眼看到……”
赵赦慢慢回身,皱着眉头很不悦,再斥责道:“不要胡说!”
心中只觉得愤怨满胸的秦伯先被骂得眼睛更急得红,正在开口再辨,见一个家人走来回话:“回王爷,镇北侯来见。”
秦伯先大惊,目光惶惶对着赵赦有乞求,赵佑也关切地对父亲投来眼光。赵赦正在说什么,又是一拧眉头不乐意:“这人,自己闯了进来。”
不远处的曲廊上,匆匆走来镇北侯秦侯爷。
身后是书房红院门的赵赦用脚尖轻点一下,赵佑会意,对秦伯先低声道:“随我来。”镇北侯从前面而来,只能到书房院中躲避。
秦伯先进到院门后,低头梗了一下,转到门后准备偷听。赵佑愕然过,并没有阻拦,也站到门后偷听。
秋日王府里到处是菊花和红叶,真姐儿爱,赵赦和文人们论酒也爱看。菊花组成的小径上,镇北侯来到面色有些扭曲。
依礼行过,镇北侯对赵赦道:“请王爷容我领回小儿。”秦伯先心里怦怦跳着,从门缝里对父亲看,只有深深的恨意。
赵赦是惊讶:“这是什么意思”镇北侯再次说明白:“世子在当街上把小儿领回王府中,我来请王爷容我接他回去。”
安平王皱眉,眉头皱了有一会儿,才冷冷道:“镇北侯,世子到西北来,你儿子理当前来侍候,怎么,世子不能领他回来”
赵佑露出微笑,秦伯先还是担心。见镇北侯尴尬,不得不进一步作出解释:“回王爷,小儿是与家里口角离开,在外面流连有日。上午我让人接他回来,反而被他打伤数人,这样的逆子,不堪陪世子。”
门后面,秦伯先的手捏得紧紧的。书房外赵赦更是不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你是说世子接你儿子回来,是别有含意。镇北侯,”安平王慢条斯理地道:“本王世子,可是孝悌之人。愿意和你儿子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镇北侯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在想着怎么说。他是个多疑的人,以前赵赦没有来时,理所当然的,他会以为自己不封王,也应该管理西北才是。
不想赵赦战功高,能保这一方安定封王在此,镇北侯心中也能排解,不管如何,自己这个侯爷还是稳稳的。不过他心中有落差,不与赵赦作对,也不是多和洽,一直就是这么不咸不淡地呆着。
以前安平王也能忍,不找事的,就是好人。今时今日,赵赦的心思改变,镇北侯对着他的话也默然。
王爷现在要的,不仅是他安稳当王爷,还有的,是要大家的忠心。
秋风从红叶中掠过,镇北侯僵在这里,面上渐红如红叶。他年纪不小,已近五十岁。赵赦虽然是京里贵公子出身,也不比镇北侯强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天气里,菊香虽然满园,秋风却萧瑟刮骨。此时,对安平王表忠心镇北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
有一些人,虽然不明着暗里找事情,却是一惯的冷眼作壁上观之态。这些人,如今赵赦也不想容。
安平王淡淡道:“我要出去,你不必担心,晚上,让他回去,世子不会扣你儿子,看你吓的!”
镇北侯面色变了几变,见赵赦已经动步,跟在后面只能亦步亦趋:“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突然发现一件事,就是安平王的心思,镇北侯觉得自己不清楚。
身后脚步声“蹬蹬”冲出来一个人。
赵赦拧眉往后面看,镇北侯也瞪圆了眼睛。秦伯先奔到赵赦身前跪下,仰起面庞全是恳求:“求王爷别让我回去,我们家里,父不为父,子不能当子。这青天白日的,我还受了伤。要是晚上回去,只怕我的命难保。”
镇北侯的脸色一下子更挂不住,他正在怒气中,赵赦也来了脾气,大怒问跟出来的赵佑:“果然你们在一起,是几时来的”
赵佑赶快近前,赵青先回了话:“世子和秦世子回来得早,一直在房里。”赵赦举手,干脆利落地给了赵佑一个巴掌,“啪”地一声过后,赵佑脸上多了一个巴掌红印。
他跪在地上不敢躲,小声道:“前几天约好的,带他来看菊花,”
赵赦抬腿踢倒他,再大骂:“不要你说!”对镇北侯和秦伯先道:“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秦伯先对着自己父亲也是怒目而视,再对着赵赦叩头:“父亲偏妾灭妻,把我母亲不当一回事情,又屡屡想着谋害与我。请王爷开恩,我随世子爷从军去!”
“逆子!”镇北侯暴怒要过来打他,赵赦对左右人冷冷一眼,他们就全不来拦。见镇北侯对着秦伯先先是两脚,重重踢在他腰间,秦伯先被踢得痛倒在地时,镇北侯又是举拳对着他打过去。
安平王这才出声:“好了,我还在这里呢。”家人们上前,一起拦住镇北侯。菊花香中本是赏玩的好地方,这个时候风中只传来镇北侯的跳骂声。
“逆子!混帐!”
只骂得两、三声,安平王又开了口。他对着镇北侯要来火:“你不顾在我面前失仪也罢,只是你为人父,怎么能对自己儿子下这样狠手!”
赵赦冷冷道:“我看得清楚,不是他不亲香你,是你不要的他。前天送上来几起案子,全是当儿子的混帐。你今天倒好,掉了一个过来。古语说,小受大走。你眼前在生气,我不能容你这样对他。秦世子,你要从军也行,王妃那里正在为世子挑陪伴,赵星送他去,得挑得上才能跟去。”
赵星刚答应一声,赵赦又觉得不妥当的神色,道:“还是不行,你是镇北侯的世子,军中要有闪失,不是本王的不是。”
觉得腰间痛处痛不可当的秦伯先咬牙,镇北侯这几脚,把他踢得反而清醒了。他忍痛重新跪好,一字一句道:“这世子,我不当了。好男儿,哪里不能挣来一衣一食,一定要在憋气家里讨饭吃。”
他对着更怒不可遏的父亲镇北侯,再迸出来几句话:“就是世子选不中我,我也投军去!寻常挑脚花子也能从军,我倒不能!父亲你这样对我,我不怪你,只求你在我走后,对我母亲好些,有些嫡庶规矩,我就很感激了!”
说过,趴在地上给镇北侯叩了头,再给赵赦叩头,手扶着腰间被踢处,腿脚摇晃着站起来,对赵星露出笑容:“请带我去参选。”
风中走开几步,听到身后赵赦笑了一声。安平王转嗔为喜,对惊愕得不能自持的镇北侯道:“你放心,他肯定选不上。不过他自己要投军,可就不是我的事情。你心疼他,不忍心让他去,快去各处投军处说一声,让人不要收他的好。哈哈,”
安平王笑得极欢快:“你当着我面教训他,一定是要本王拦上一拦是不是我拦下来,不然你踢坏了他,以后心疼的还是你。”
说过,更和颜悦色:“还有事情没有,要是没有,本王要有事情。”
王爷举步负手,身后跟着世子赵佑和小厮赵辰也走开。站在原地还在发愣的镇北侯,又听到王爷的说话声:“这菊花不好,不是新进来的什么异邦名种菊花,在哪里,开得好给王妃送房中去。”
“是,我这就去寻管家问一声。”赵辰也小步跑开。
红卷绿灿的菊花丛中,安平王带着儿子一路赏着,往园子里来找真姐儿。
园子里也有一片跑马场,红花翠树下,真姐儿坐在背风的锦亭上。亭子左右,全是锦帐转着,上面不是万字不到头花样,就是菊花儿微卷的花样。
这样一挡,完全吹不到风。
亭中一座珊瑚红色的锦榻,看得人眼睛花。粗一看,会误以为是珊瑚所制。再一想,哪里有这么大的珊瑚可以制锦榻。认真再看时,才看到这锦是红玉和珊瑚镶嵌所成。
坐在上面的真姐儿,花团锦簇还是少妇一个。
“佑儿,你又惹你父亲生气。”真姐儿一眼看到儿子微红的面庞,那面庞上还有细细可见的巴掌印子。
赵佑贴着母亲坐着,让她用温暖手掌给自己轻轻抚着,再悄声告诉她:“没有惹生气,就是打了一下。”
真姐儿嗔怪一声:“你呀,少去惹他。”这家里,唯一不能惹的人,就是赵赦。
“母亲,给我订亲事,要圆脸的,不要尖下颔的,”没头没脑的,赵佑又来上一句。真姐儿一听就疑心,手从儿子脸上收回来,抚在自己下颔上,担心地问:“我胖了吗我又胖了!”
赵佑嘻嘻:“母亲是没有胖,是我突然想起来,母亲已经看惯,要找个人才儿和母亲差不多,长相可以变一变的。”
真姐儿举手也要打儿子:“吓得我虚惊一场,”虚惊过又要不乐意:“怎么,你又不比着母亲这样子找了”
“不是,性情一样就行了。”赵佑躲过母亲的手,再嘿嘿:“不是母亲怪我,说找不到很相似的吗”
得到这样的解释,真姐儿还不满意,对着自己腰身再看看,见赵赦大步上来,拉着他问:“我又胖了吧”
“胖得很,胖得表哥不想要你。”赵赦对着这样的话,从来是打趣。真姐儿更不喜欢,把自己瞅了又瞅,疑心重重的才放下来:“怎么又打儿子。”
坐在真姐儿左边的赵佑低头笑,赵赦脸一板:“该打。”真姐儿再用手去抚儿子的面庞,道:“要是祖母知道,肯定不喜欢。”
秦伯先在亭子下面,见王妃不住用手摩挲着世子,他只觉得伤处更痛,泪水更是止不住的落下来。
世家里几位公子过来,秦伯先果然落选。赵赦命他进前来,特意单独交待:“你父亲还是你父亲,我得卖他一个面子。你要从军,门路多得很,可再和他商议。今天晚上,你留下,明天不想回去,也可以随意。”
“是。”秦伯先泪水潸潸而下,又跪下来拜谢。赵赦轻踢他一脚:“小子,是男人的不哭。起来,一起去看马。”
让选中的几位公子也留下来一起看,给他们座位,让他们坐在两旁。
片刻,马僮伴着一群马过来。旁边迈着小短腿的,是身穿红罗衣,腿蹬小皮靴子的佐哥儿。
“母亲,佐哥儿是去马棚着看着马的。”赵佑一见就能猜出来。真姐儿拍拍他的手:“多话。”
马到了场中,佐哥儿不肯上来。他眼睛圆着,面颊鼓着,见到马僮牵出一匹马,就对着世子打眼色。
真姐儿先不悦,命丫头:“喊他上来,又在那里捣乱。”这捣乱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让丫头下去,真姐儿再对赵赦含笑:“表哥,他又淘气包了。”
“你最淘气包。”赵赦这样说过,声音不高也不低。锦亭外设的小小回廊中诸公子们,都听得很清楚。
赵佑第一个似笑非笑,那嘴角带上的牵强笑意,是忍笑忍得快要内伤才出来这样牵强笑意。随着世子,诸公子大多似笑非笑。有几个,是发出轻轻的“哧”笑声。
这笑声方起,有如火花一闪,又好似水滴入水,就此不见也不闻。
独有真姐儿,面色红晕一直到耳朵根儿上。
赵赦转过面庞,对真姐儿好似初开石榴的微红面庞看得很专注,再微微一笑加个注脚:“从来就这样。”
“父亲,可以相马了。”佐哥儿在下面没听到这亭子上“玄机”,见父亲不发话,马匹全在那里不动,他着上了急。
真姐儿嘟嘴,全是这孩子淘气弄的。还不是为着怕表哥当着人怪他,这才先说他淘气。
安平王虚摆一摆手:“开始吧。”
场中是适合跑马的黄土地,围场一圈全种的是柳树桃树杏树。这近秋天桃枝儿光秃秃颇有古朴之意,柳树依然有绿带着飘逸,杏树是绿叶林。
近古朴带飘逸有绿叶的黄土地中,先一左一右来了两匹马。
左边黑马步子稳健,右边白马浑身如雪。两个马僮在马上显精神,或扬蹄或快驰,把马急奔、骤停等一一显现出来。
赵佑嘴角带笑,恭敬站到父亲身前去,手指着白马刚要说话,就听到佐哥儿大声来了一嗓子:“咳咳。”
世子的手指划到黑马身上去,笑逐颜开道:“父亲,我要这一匹。”
赵赦先不悦:“你们兄弟又在闹什么!”真姐儿这一次纹丝不动装听不到,那场中淘气小子,要打就打吧,反正打过表哥一样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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