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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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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太想着:这高级城市酒店走在走廊上真是听不见一点声音啊。要说自己住过的,就只有廉价的商务酒店和度假旅馆,那些酒店墙壁很薄,在走廊上就知道哪个屋子住着人。而这家酒店,周围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个客人入住,说明隔音效果实在是好。

指定的房间在长长走廊的最里头,摁门铃的开关装在墙上——这东西苍太也是第一次见到。

小小深呼吸了一下,苍太摁下开关。里面传来轻微的铃声。

随着开锁的声音,门打开了。穿着衬衫的要介站在那儿,没系领带,开着两个扣子。苍太好久没见到哥哥了,他看上去脸颊消瘦了一点。

要介没说话,点点头示意苍太进来。他的表情很沉稳。

苍太走进房内。房间里有沙发和写字台,桌上放着电脑和文件夹。没有床,大概卧室在别处吧。苍太想:这就是所谓的套房吗?别说没进过了,苍太连看都没看过。

“这么豪华的房间。”苍太环顾超大的起居室,隔着玻璃能看见红酒杯。“一晚多少钱啊?”

要介苦笑了一下。“没你想象的那么贵。什么事都有内情。以前这家酒店卷入过一起麻烦事,因为我参与了事情的解决,住这儿能有优惠。”

苍太缩了缩脖子。“原来如此。优秀的政府官员还是能占便宜呀。”

“叫你过来可不是听你挖苦,先坐下吧。”

沙发有两张,摆成“l”字形,背靠着窗的是双人沙发,还有张单人沙发。要介见苍太犹豫着往哪儿坐,就说:“你是客人,不用客气,坐大的吧。”还加了句:“这种事都不自然的话,可成不了大器。”

“我也没想着要成大器。”苍太说着在双人沙发上坐下。

“蒲生家的男人这样可不行。”要介走近房间一角的小推车,上面备着咖啡壶和杯子。“喝咖啡行吗?想喝别的可以打电话叫。”

“不用,咖啡就行。”

要介从壶里倒了杯咖啡,用碟子端着放在苍太面前。哥哥从没给他做过这种事,苍太觉得自己有点不自然。

要介是今天中午过后来的电话,说是有话要说。问他是什么事,回答说“是你想知道的事”,又来一句“还是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真是只管自己方便啊,苍太在电话里说,我想联系时你就拒绝,你自己方便了却突然来个电话叫我。对此不满,要介的回答是:“这就是官员。”

把自己的杯子、牛奶、砂糖摆在桌上,要介坐了下来。

“妈妈呢?”苍太问,“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块儿。”

“没错,之前在这家酒店别的房间,不过我已经让她退房了,因为我决定把你叫到这儿来。”要介往咖啡里倒入牛奶,用勺子搅拌。

“她这是在彻底回避着我吗?”

“妈妈有她的考虑,她不能跟你把事情说得不明不白,所以暂时从你面前消失了。大概她觉得跟你说出真相,这是蒲生家长子我的事儿吧。话说回来……”要介抬起头,仔细端详着弟弟的脸。“你真是追踪得不错啊,小看你了。你小子也许有,不,应该说你小子也有侦探的才能。蒲生家的男人身上流着警官的血。”

苍太伸直了脊背,看着哥哥:“终于跟我说真话了啊。”

“表情别那么严肃,先喝咖啡吧。兄弟俩这样相对而坐也是很难得嘛。”

“不是难得,是绝无仅有。”苍太啜着清咖啡,“什么时候我都是被排除在外。”

要介放下杯子,点点头。“你这么觉得也不是没道理,我们确实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那是老爸的原则,虽然我预想着这样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究竟隐瞒着什么?”

要介从衬衫的前胸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盒。“你知道秋山周治事件已经解决了吧?”

“在报纸和网上看了,之前秋山梨乃也联系过我。真让人吃惊,那个人居然是罪犯。”

“你和大杉雅哉谈过了?”

“谈过几次。”回答之后,苍太从哥哥的话里觉出了异样。“你怎么知道我和他认识?”

“这个回头再说吧。”要介把小塑料盒放在桌上。盒子里铺着白棉花,装着五毫米大小的黑色颗粒。“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苍太把盒子放在手上,盯着盒子里的东西。两个颗粒明显是植物的种子。

“这个难道就是大杉雅哉当幻觉剂服用过的……”

“是的。”

“新闻里只说是特殊的花籽。”

要介伸直了脊背,宣告似的说:“是牵牛花的种子。”

“黄色牵牛花?”

“没错,是梦幻之花。”

“果然如此。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个?不,你究竟……”苍太眨眨眼睛,“你和黄色牵牛花是什么关系?”

要介嘴角浮出浅浅的笑:“不是和我一个人有关系。这是个纵贯蒲生家三代的问题。”

苍太不由得皱了皱眉。“三代?你说的是什么呀?”

“你知道咱们爷爷的名字吗?”

“爷爷?你当我是傻瓜啊,这个我还是知道的,不是叫意嗣吗?”

“对,蒲生意嗣,和老爸一样在警察厅。”

“爷爷怎么了?”

“1962年9月发生了一起悲惨的事件。在目黑区的住宅区,一个男人拿日本刀砍人,事件中死伤的有八人。”

“是事件吧。”

“没错。当时指挥搜查案件的,正是时任搜查一科科长的咱们的爷爷。”

苍太大大吸了一口气。原来还有这种关联……

“罪犯叫田中和道。爷爷指挥警察在田中家搜查,在他家院子里发现了奇怪的东西,从没见过的植物盆栽摆了一堆。爷爷怀疑可能是什么违禁药草,想要详细调查,可是意想不到的方面给他施压,上层和警察厅命令他不得和有问题的植物扯上关系。”

“为什么……”苍太自语。

要介慢慢点点头。“和现在的你一样,爷爷当时也无法理解。当时他听从指示,被告知了一个绝对机密,并被严令指示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能说。可是,爷爷告诉了自己的儿子,他儿子又对长子一个人说了。”

“什么呀,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苍太着急得身体开始晃动。

“你别着急,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要解释梦幻花得追溯到江户时代。”

“梦幻花?”苍太觉得在哪儿听过。

“字这么写。”要介拿圆珠笔在酒店便条上快速写下,递给苍太。写的是:梦幻花。

苍太见了大吃一惊。是从牙医田原那儿听说的。黄色牵牛花是梦幻花,所以硬要追寻的话,会招致自身毁灭——好像是田原的叔叔是这么告诉田原的。

“梦幻花,这是什么?”

“一句话说,就是引发幻觉作用的植物的总称。”

“哦……像大麻、芥子?”

“这些已经广为人知的植物不叫梦幻花,梦幻花是指一般主要用来观赏或者只是野草或杂草,其实却有致幻作用的植物。不过,在江户幕府,它是一部分人,主要是农学家们使用的一个隐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要介用下巴指指塑料盒,“到文化文政年代,栽培牵牛花成了一大流行,变异牵牛花的五颜六色让人目瞪口呆,文献资料里留有如今已经看不到的异样形态的牵牛花。”

“这个我知道。黄色牵牛花在当时也并不稀奇吧。”

“没错。可是在当时的江户,奇怪的事件层出不穷,平时普普通通的人某一天突然发狂伤人,有时还会自杀。幕府因此调查,查清了令人吃惊的事实——当时,一部分人流行服用牵牛花的种子。”

“为什么会这样?”

“原本牵牛花就是作为药材传入日本的,所以服用本身并不奇怪。可它的用途是消化剂和利尿剂,这不可能流行。不过,某个品种的牵牛花被发现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这种牵牛花外观有很大的特征。”

“难道说……”苍太把目光朝向塑料盒。

“是的,就是开黄色花的品种。这个品种究竟产自哪里,当时还并未弄清楚,也还不明确它是外来品种还是突然变异的。不过当时已经查明,它和其他牵牛花的遗传基因完全不同,其中之一就是致幻作用。当然,当时还并没有遗传基因之类的词,概念却已经确立了。幕府因此采取措施,不让这种危险的花流入市场,只要一发现黄色牵牛花,就立刻截下来,防止它扩散。但是,这种行动又不能让老百姓知道,因为如果消息传开,可能会产生利用黄色牵牛花牟利的黑市。”

苍太摇了好几次头。真是意料之外,不过要是这些都是事实,他反而安心了。

“这么说,黄色牵牛花消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判断力不错。”要介说,“当时还没弄清是否所有的黄色牵牛花都是梦幻花,幕府经常当街巡逻,监视是否有这样的牵牛花出现。一旦听到民间有黄色牵牛花的传闻,就用一切办法追究根源,回收种子。于是,黄色牵牛花在民间就慢慢消失了。但它不是灭绝了,而是在幕府管理下被继续秘密栽培,因为当时有这样的想法:有效利用它的强烈致幻作用。”

“幻觉剂能怎么活用?”

“做麻醉药。江户末期已经开始实施外科手术,需要有安全的麻醉技术。可是幕府倒台,那个计划就搁浅了。但黄色牵牛花的栽培仍然在明治政府的管理下秘密地继续着,知道这些的人非常有限。之后,有人提出了黄色牵牛花的一个意外利用方法,提出方案的是内务部的上层人员,他们考虑把黄色牵牛花制成药物,在警察办案时用于促使罪犯坦白。”

“警察……”听到这个词,苍太怔了一下。这儿和警察有关联了。

“药物研究交给了某个医学家,不过研究最终也停止了。作为促使罪犯坦白的药剂不是不可能,但是危险性太大。被实验者中的几个,有的性情暴烈,有的企图自杀。也就是说,对精神的控制作用方面,它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别。这样一来,之后就不再栽培黄色牵牛花了。”一口气说完,要介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补了一句:“大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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