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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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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希望我那么做吗?”

我这样一问,她陷入沉默。我又喝了一口咖啡。

“因为看上去可能有什么事,我想观察一下再说。没有特意想要跟到这个地方。”

“多管闲事。”

“我们的工作要没有这种精神就成不了事。那我要开始提问了,你叫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嘛。”

“我只知道是副社长的千金。我想知道名字,总有叫你名字的时候吧。”

她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路,小声嘟囔了一句:“树理。”

“什么?”

“树理,树木的树、理科的理。”

“哦,是树理小姐。葛城树理,不愧是葛城家的,听名字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孩。”

“什么意思?”

“这可是称赞呢!那么,让葛城树理不得不跳墙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她听了我的问题,轻轻叹了口气,美丽的肩轻轻地耸了一下。

“必须说吗?”

“要是不愿意不说也没关系。”我把手伸向装着手机的口袋。

“明白了。不说就要和我爸爸联系,是吧?”

“这是所谓大人的义务。你看怎么办?”

“让我想想。”树理双手托腮靠在桌上。她有着现今女孩子少有的白,皮肤好似陶器般光滑,一点瑕疵都没有。不仅是因为年轻,也下了工夫保养。

正当我认真地看着她美丽的侧脸时,她突然转向我,吓了我一跳,本能地将身体往后缩了一下。

“能再给我杯咖啡吗?你请客。”

“没问题。”

我去送空杯子,又买了我和她的两杯咖啡。我回来的时候,树理正在抽喀斯特[4]特柔女士烟。

“这么小就开始抽烟可不太好。”

“我也这么想。那你的意思是年纪大抽烟就好?”

“我不抽烟。”

“为了健康?”

“不全是,主要是觉得浪费时间。吸一支烟大概要花三分钟,一天吸一盒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当中就有一小时只是用来吞云吐雾。也有人说一边抽烟一边工作,这是歪理。无论什么工作,都不可能一只手比两只手效率还高。”

树理冲着我的脸吐了一口烟,“用这样的想法生活,快乐吗?”

“不是快不快乐,我只是不喜欢做没用的事情而已……你有结论了吗?”

树理把烟头的火小心地在烟灰缸里熄灭,开始喝第二杯咖啡。

“简单地说,我这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对。我讨厌在那个家里生活,所以逃出来。为了不被父母发现,跳墙出来。”

“我不相信。”

“为什么?”

“没什么行李,不像离家出走。”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小小的手袋。

“信不信随你,不要来烦我。”她从香烟盒里抽出第二根烟。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要是被当成泡小女孩就不好了,而我想从她那里听的东西又像山一样多。

“知道了。我姑且相信你离家出走,但不能就这样坐视你逃走。能让我听听理由吗?只要真是情有可原,那今晚的事我就全当做没看到。”

树理又朝我吹了一口烟。

“我离家出走,为什么要得到你的允许?”

“这种状况嘛,我目击你离家出走只能说你很不走运。我看,你就招了吧。”我招招手做出要她招供的动作。

她还夹着烟,嘴巴咬着另一只手的大拇指指甲。她的指甲和牙齿都保养得很好、很漂亮。

手指离开嘴唇的时候,她斜眼看着我。

“你是佐久间先生吧?”

“很荣幸你能记得我的名字。”我挖苦地回答。

“我跟你说了之后,你能保证不跟别人说吗?”

“我要视内容再决定是否做保证。”

“嗯。”她重新面向我,认真地盯着我,“你还挺诚实的嘛,看得出你很正直。”

“做那样的保证没意义吧?”

做保证很简单,但她不是因为我做了保证就能说出实情的女孩。

“你不能保证遵守承诺吧?”

“这话应该这么说,主要取决于对方说的话对我是否有利。若不是什么对我有利的话,我也不想被人看做多嘴的男人——尤其是对方还是我重要客户的千金小姐。”

树理歪了歪嘴,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高兴了。

她继续抽着烟,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不停地吐出灰色烟雾。

“我啊,”树理终于开了口,“不是葛城家真正的女儿。”

“啊?”我正在凝视她的侧脸,她的话令我极其意外,“是这样啊?”

“不是真正的女儿这么说或许不准确……嗯,我是非婚生的女儿,这么说恰当些。”

“不管怎么说,这都让我十分吃惊。”

“你要是没信用就忘了吧,我也不想多说了。”

“好吧,好吧。”我装着安慰她,“你想想看,我吓一跳也不无道理啊。你话说到一半,我不打岔了,你接着说。”

树理轻轻地哼了一下,露出看不上我喜欢听八卦的表情。这种情形下,我也只好心甘情愿地接受这样的目光。

“你知道我爸爸再婚的事情吧?”

“我听说过。不过,再婚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吧。”

“正是二十年前,我爸爸同之前的夫人协议离婚。他和现在的夫人有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听起来好像不是你?”

没人会把自己的母亲叫做“现在的夫人”吧,但是,她又说“之前的夫人”,那她也不是前妻的孩子。

“我呢,是之前情人的女儿。”

她说得太直接,我这边也很难很快应答。我只能吃惊地半张着嘴。

“也许之前的情人也不准确。可能是之前的之前的情人,也可能是更前的情人。那个人很多情。”她嘴角一笑。她说的“那个人”是她爸爸。

“你的意思是葛城在第一次婚姻中的情人吗?”

“嗯,是这样。离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之前的夫人也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即使是了不起的葛城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听到树理的话,我意想不到地暗自欢喜——那个葛城胜俊私生活竟如此失败。

“那么,你是情人的女儿,又怎么会在葛城家住呢?”

“理由很简单。我母亲死了,听说是白血病。很漂亮的一个人,真是红颜薄命。”树理说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悲伤的情绪。

“你还能记得你母亲的事情吗?”

“只记得一点儿。”她摇了摇头,“也不大记得了,可能已经忘记了。只有看到照片时,才发现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

这需要我冷静的分析。

“你什么时候被葛城家认养的?”

“我八岁的时候。不过,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只有三岁,之后,一直由外婆抚养。”

八岁的话,人格已经形成。可以想象被葛城收养时她的心情,我不禁对树理有点儿同情。

“八岁前,葛城为什么不收养你?”

“这……估计考虑到新夫人吧,毕竟有了正式的女儿。”

“反过来说,为什么那个时候想要收养你呢?”

“外婆病倒了,给谁抚养都是一件麻烦事。我爸爸认了我,与其让别人收养搞得风风雨雨,不如把亲生女儿带回家。”

树理在烟灰缸里压灭了香烟的火。

“之后你就一直住在家里?”

“只是形式嘛。”

“只是形式?”

“想想你也能明白。我已经八岁了。何况突然接纳别人的孩子,新夫人和自己的女儿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这种事情爸爸也明白,所以一直把我放在寄宿学校,是在仙台的学校。”

“从小学开始?”

“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回家,也就是放假的时候。不过,我一点儿都不想回来。想一直待在学校。但学校的规定是,没有特殊情况必须回家。我很讨厌暑假、寒假,还有春假,一直想要是没有假期多好。一般的孩子都是假期来临前很开心,假期结束时不断叹气。我正好相反。等着八月假期结束,等到心焦。”

树理看着窗外的路,一副寂寞与空虚并存的表情。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这样吧。

“那你现在是大学生?”

“嗯。大二。”

没有打听是哪里的大学。这是没关系的事情,还是问些有价值的。

“读大学就可以回东京了?”

“本想一直留在仙台。即使不是仙台,也想去东京以外的大学。但是,我爸爸说必须要回来。没办法,他一直在照顾我。”

“葛城先生让你回来?”

“嗯,我也大概能明白爸爸的想法。”

“这怎么说?”

“也就是说,他开始考虑将来的事情,尽快把我嫁给谁,因此要把我放在他身边吧。”

“原来如此。”

虽说是有些奇怪的话,但可以理解。

“所以无法忍耐现在的生活,想要逃走?这样才跳墙出来?”

“你能明白了?”

“能理解情况。但是,就这么讨厌吗?不能和家人好好相处?”

“也说不上不能好好相处,”她又要拿烟,但刚刚那根似乎是最后一支了。她把空烟盒揉了,“又不是灰姑娘,也没有那么明显地讨人厌。但总能感受到看不见的恶意。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外人。无论多少年,也无法融入这个家。那些人也不想接受我。要是没有我,他们是完美的家庭。一加上我,我就变成家庭剧的演员。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像不存在一样,感觉要窒息!”

她看着我问道:“你明白吗?”

“好像明白了。”我回答,“你怎么看这件事情呢?对于葛城家的人,似乎也没抱什么好态度吧。比如说新妈妈?”

“用心险恶的问题。”她叹了口气说,“想要我爱他们?他们一直无视我的存在。即使带着笑脸,也只是面具。”

形容得真是好,我很佩服她讲得很巧妙。

“那个女孩又怎么样?就是,对你而言的异母姐妹。”

“她啊……”树理闭了嘴,头稍稍倾斜,一副正在选择恰当词汇加以表达的表情,“非常讨厌。”

[1] 东京都311号环状八号线的简称。这条路是从东京都大田区羽田机场开始,经过世田谷区、杉并区、练马区、板桥区到达东京都北区的环状大干线。这条路一般被称做“环八线”或“环八大路”。

[2] 五反田位于东京都品川区北部,以日铁(jr)山手线、东急池上线、都营浅草线的五反田站为中心的地区统称。山手线将此地分为东五反田河西五反田。东口有美智子皇后的娘家,现在已经成为公园。西口有开了各种店的toc大楼。

[3] 第一京滨指国道15号,这是一条从东京都中央区到神奈川县横滨市神奈川区的国道。

[4] 喀斯特caster,日本著名香烟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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