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个孩子(1/2)
1
两人为消磨时间而走进的“a”咖啡店的老店主在跟他们闲谈了一阵之后,就把他俩领到了里面的一间屋子,去欣赏自己收集的老式钟表。尽管店主谦虚地说“都是些破烂”,但实际上都是些相当珍贵的收藏品。其中有几座罕见的和式钟表,鹿谷很是喜欢。再后来,店主为了感谢他们肯陪他聊天,还请他俩吃了特制的巧克力冰淇淋。二人离开咖啡店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
也不知台风走的什么路径,覆盖在古都上空的乌云依然十分厚重,狂风暴雨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高尔夫轿车在倾盆大雨中缓慢行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福西不时地感到车身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刮得乱晃,心中不禁一阵阵紧张。
“我最近对一件事深有感触。”鹿谷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一向坚信其不可动摇的‘现实’,实际上是建立在多么脆弱、多么危险的相对平衡上啊。而对此全然不能理解的人,在我们身边得有多少啊!特别是在当今的日本,这一现象尤为显著。”
福西一时摸不清他的这番话是由哪条思路引出来的,只得暂且应付了一句:“噢。”
“现实绝不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实体,说得极端一点儿,它不过是‘社会’这一系统想让人们看到的一个巨大的幻想而已。”
“幻想……吗?”
“对。我并不是想在这里讲授社会学,实际上我也不懂那种学问。不过,非要让我说的话,我认为,社会这个东西最大的功用就是制造出了一个名叫‘现实’的巨大幻想,并不断施压,使大众承认它,相信它,将它当作确实存在的实体。只有这样,它才能给予人们‘安定’。从古至今,这种模式基本上没有改变。
“但与此同时,社会作为一种支配、统治的机构,又常常会过度行使其职能。结果导致出现了很多完全不认可这种模式,坚持认为现实不过是现实的强硬派们。他们只要看到有人指责他们所谓的‘现实’,就会神经过敏,感觉受到了莫名的威胁,变得愤怒,想铲除、消灭那些说怪话的人。看到这种举动而耻笑他们的人,则永远是比他们技高一筹并且试图从那个巨大的支配统治装置中奔走获利的家伙。”
鹿谷像和尚念经似的念叨了一番之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蹭了蹭鼻头。
“当然啦,说这种话的我也好,听我说话的你也好,只要还是这个社会中的一员,那就无法逃离。但另一方面,人人心中又都潜藏着一个心愿,那就是想办法挣脱压力,得到自由。这种欲求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如果说从社会得到的是公共的幻想,那么这种欲望就是私人的幻想。再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在我们内心中形成并体现出来的如‘噩梦’一般的东西。”
“噩梦……”
“对,噩梦。至少可以肯定,那些甚至可以颠覆时代的非凡的艺术家、思想家、科学家们都是这种‘噩梦’的出色培养者,诸如毕加索、马克思、爱因斯坦、希特勒等。”
“希特勒也算是优秀的思想家吗?”
听到福西这么问,鹿谷若无其事地答道:“当然是喽!”
“不过,他所孕育的‘噩梦’是真正的噩梦,最后终于被社会、世界的公共幻想全盘否定,仅此而已。这不是善恶的问题。如果纳粹德国最终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取胜的话,那历史对他的评价及给予他的地位自然就会完全不同了。我的这番议论可能幼稚了些,但有错吗?”
“嗯——我大致明白了。”
“于是呢,”鹿谷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福西,接着说,“最近我这么觉得,我之所以会被中村青司这位建筑家所吸引,究其原因,也可以用上述观点说明。我这样四处奔波并不是期待发生血腥事件。怎么说呢,我有这种感觉,在‘中村青司的馆’中,存在着一种想要从社会的重重压力之下获取彻底自由的‘力场’。当然,那里也夹杂着委托他设计建筑的主顾们所孕育的‘噩梦’……或者说,其实那些才是重点呢。”
鹿谷眯起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水车馆馆主藤沼纪一也好,住在迷宫馆里的那位先生也好……青司可能正是以这些特殊的‘馆’的形式,使他们的孤独幻想得以升级。那么,建造钟表馆的古峨伦典也一定有……”
突然,鹿谷缄口不言,皱起了眉头。他一定想这样延续下去吧。
那么,古峨伦典心中究竟孕育了怎样的“噩梦”呢?
这时,就连福西也明白了,恐怕这个问题与藏在“沉默的女神”那首诗中的谜团有关。
“那个,鹿谷先生,”福西问道,“伊波女士提到的有关占卜的事情,你怎么看呢?”
“什么占卜?”
“那个叫作野之宫的占卜师做出的预言呀,就是他算出了时代夫人和永远小姐两人死期的那件事。”
“哦,那件事啊。”鹿谷注视着前方,抿了抿嘴唇说,“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啦。”
“到底人的死期能不能通过占卜算出来呢?”
“这方面福西君你才是专家呀!你不是前天才说过,你相信在科学常识之外肯定还有着什么,真正的超常现象绝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处之类的话吗。”
“呃,话是这么说……”
“野之宫老人的占卜是真正的超常现象,肯定没错。是吧?”鹿谷说着又扫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哎呀,你好像不满意啊。还是希望有个符合实际的解释,对吗?”
“鹿谷先生,您心里到底是怎么认为的啊?”
“哼,我真心觉得就算他算出了死期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为什么?”
“‘时代在二十八岁生日之后死去’,‘永远在十六岁生日之前死去’。那个老头的预言是这样的吧。啊呀呀,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很暧昧吗?”
“暧昧?”
“永远死的时候是十四岁。昨晚也说过了,没错,这的确是在‘十六岁生日之前’。但是,这么说的话,她要是十三岁时死,或者十二岁时死,也都能算他算对了哦。对一个自幼体弱多病的人来说,任谁都能做出这样的预言。
“关于时代的预言那就更暧昧了。‘二十八岁生日之后’这话说得很狡猾。因为她死时正巧是二十八岁,所以从这一结果看,预言的确很精准。但如果她三十岁死,又或者四十、五十岁死,那不也是在‘二十八岁生日之后’吗?也没有错呀!”
“……的确如此。”
“占卜的原理基本都是这样。”鹿谷断言道,“他们会尽可能使用暧昧的语言,给出可以有多种解释的句子。总而言之,这是不可或缺的修辞技巧。我不知道那个占卜师在何种程度上有意识地使用了这种技巧,不过他应该没有靠骗术发财的打算。若有此意,那他就不会去占卜新娘的死期了。他肯定是将每次用他的方式进行占卜后所得出的结果向主人家认真地做了汇报吧。”
“那么,古峨伦典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占卜呢……”
“话不能这么说哦,福西君,这可是两码事。占卜的结果是‘说中了’还是‘不准’,是‘真’还是‘假’,都是由问卜人的主观认识而决定的。这就与宗教中‘信与不信’的问题一样。
“譬如说,如果古峨伦典来讲,野之宫泰齐的占卜意义重大,他又觉得算得‘很准’,那么这个占卜就可以说是非常灵验的了。是这么回事吧?”
树林里连接着钟表馆的那条狭窄土路上积满了雨水,十分难走。福西担心着车子的引擎是不是又会突发故障,显得焦虑不安。好在总算平安无事地开了出来。两人回到宅院时已是下午七点十分了——这比临走时伊波纱世子告诉他们的晚饭时间稍微晚了一点。
2
在“新馆”大厅内的晚餐桌上,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钟表馆的少馆主。
古峨由季弥与福西模糊想象中的形象一致,是一位美少年。
这位身着白睡衣,外套一件浅蓝色长袍的少年,如果忽视他那高挑的身材,那么无论是乌黑蓬松的及肩长发,还是光滑无痕、苍白透明的美丽肌肤,以及有些溜肩的纤细身形,都令他宛若一位妙龄少女一般。前天晚上,福西在大门处看到的人影正是他。像他这样的体形,别人错把他当成“倩女幽魂”也情有可原。
纱世子向由季弥介绍着两位客人,而他就那么一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没有站起来,只是淡淡一笑。
尽管他的面颊显得有些瘦削,但走近细细端详之后,却可发觉这张脸简直美得无可挑剔。据说他是古峨伦典堂弟的儿子,也就是说和养母时代并无血缘关系,可在这张脸上却依稀能看出照片里的永远的模样。如此看来,虽然永远的长相酷似她的母亲,但身上也的确流着她的父亲伦典的血。由季弥的样貌可算是证据了吧。
“我从姐姐那儿听说了。”
由季弥眼神迷离地看向他俩说道。他的声音清澈纤细,但语气却意外地沉着。
“你们是开着蓝色的车子来的吧。昨晚车子爆胎,回不去了,是吧?”
“是的。车子爆胎的事也是听姐姐说的吗?”
鹿谷问道,少年摇了摇头说:
“不,是纱世子阿姨说的。”
“噢,是这样。啊,见到你很荣幸。”鹿谷忽地高声说道,疾走几步来到少年面前。“我叫鹿谷门实,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那位是福西君,福西凉太。”
“……凉太。”
少年轻喃。他那漆黑的瞳孔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但当鹿谷伸过手来要和他握手时,那神色便消失了。他像是有些困惑似的歪头思考了一下,紧接着爽快地伸出了手。
“马渊先生的情况怎么样?”纱世子问鹿谷。
鹿谷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边回答道:
“看上去病情相当严重。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上月初。”
“那时候您感觉他如何?”
“他看到我的脸也认不出我了。我解释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明白。”纱世子像是要调整一下呼吸似的把手放在胸前,低声叹道,“他老人家以前非常结实,性格开朗,而且对我们也一向很关心。果然还是因为阿智先生的死,令他受到了打击,从而一蹶不振的吧。他就是从那时起突然变老,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可真惨啊。”
纱世子的厨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说各人喜好不同,但所有菜品都口味偏重,这让福西觉得难以下咽。可是鹿谷却吧唧着嘴不住地夸赞“好吃,好吃”。福西心想:鹿谷不像是那种阿谀奉承的人啊,恐怕是他的味觉不同寻常吧。
“对了,伊波女士,”鹿谷停下了撕面包的动作,问道,“那位占卜师在干什么呢?他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这个——”纱世子面色一沉,摸了摸脸说,“今天从早晨起来就一直没有见到过他。”
“没见到过?他也没在自己房里?”
“四处都找遍了,哪儿也没有。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报警。”
“哦。他已经老糊涂了,会不会喜欢随便乱转呢?”
“他很少出院子的,而且今天的天气又这么差。”
她把目光投向窗子,脸色比白天时更为憔悴。也许是身体情况欠佳吧,她眼圈发黑。只见她慢慢合上眼睛,继续说道:“不过——
“过去他倒是有过几次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整夜未归。所以姑且先等到明天下午再看吧……”
当别人交谈的时候,由季弥就放下刀叉,呆呆地盯着屋顶的吊灯或墙上的挂钟看,谈话一停,他就像回过神似的,目光又回到饭菜上。而鹿谷继续开口说话时,他又会放下餐具,不安地四处张望。
注意到少年的这一规律性行为后,福西突然想到,很可能少年把进入他耳中的周围的谈话全都翻译成“姐姐的声音”后才听懂的吧。
饭后,咖啡端上来时,一直没有主动说话的由季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
少年的目光注视着鹿谷的手。原来鹿谷又像往常一样开始用桌上的餐巾纸折起东西来了。
“这是一条鱼。”
说着,他便把折好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少年探过身子仔细观察,欢快地叫道:
“啊,真的哦!以前我姐姐也很擅长折东西。”
“噢,是吗?”
“不过,这种我可是第一次见到。”
也许少年的反应让鹿谷来了兴致。“那么,”他伸手把旁边的提包拿了过来,从里面取出几张二十厘米见方的彩色纸。这是他从极乐寺回来时,在路旁一家文具店闲逛看到的,觉得很新奇就买了回来。
“餐巾纸太软,怎么也折不好。”他小声嘀咕着,又开始折起新东西来。不一会儿,桌上依次摆出了螃蟹、海螺、大卫之星、独角仙……每个都是福西以前从未见过的复杂造型。看到这些,少年一次又一次地发出天真的欢呼声,福西也赞叹不已。
鹿谷又折出了一个昨晚折过的“沙漏”之后,稍稍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我还在研究创作中”,然后便动起手来。几分钟后,他折出了一个四方的箱子,里边挂了一根像长棒子一样的东西,让人搞不清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什么?”
福西这么一问,鹿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正努力想折出一个‘摆钟’来。”
虽然福西心里觉得这离成功似乎还相当远,不过表面上却点头称是,“哦,原来如此”。就在这时——
“都死了才好呢!”
一直目不转睛盯着鹿谷的手看的由季弥忽然狠狠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鹿谷和福西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他。只见少年那樱红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你刚才说什么?”
鹿谷问他,但他无意回答,只是把那带着愤怒和悲伤的目光转向靠近屋顶的半空中。
“觉得寂寞的姐姐一个人在黑暗中哭泣。你说一个人好寂寞,钟表这东西太讨厌了!这些破钟——都死了才好呢!”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
他的拳头颤抖了起来,这颤抖逐渐从手臂蔓延到肩膀。
“由季弥少爷。”
纱世子连忙跑到由季弥身边。她向鹿谷使了个眼色,使劲摇了摇头,把手放在少年纤瘦的肩上,说:
“来,差不多该回房间了。药也已经准备好了。”
“啊……纱世子阿姨,我还……”
“好了,你姐姐已经休息了,所以你也该睡了。”
“嗯。”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福西看着他的身影,一个新的记忆片段从内心深处浮现了出来。
(是那个男孩儿。)
古峨由季弥。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也和他见过面。送那个少女回家的时候,院子里的树下站着一个男孩儿。他的目光充满敌意,探究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我们看。那就是——
那就是由季弥。
从孩提时代就把姐姐当成女神一样崇拜的他,那个时候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向我们的呢?
福西思索着,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3
“你怎么看,福西君?”
目送纱世子牵着由季弥离开大厅后,鹿谷一把将没折好的“摆钟”揉成纸团,开口问道。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但外面依然是狂风暴雨。
“关于由季弥的反应吗?”
福西反问道。鹿谷挑起眉梢点了点头。
“那个少年,真的像伊波女士说的那样混沌、蒙昧吗?”
“您想说什么?”
“我突然想到,他真的疯了吗?”
“您是想说,实际上他很正常?”
“不知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
“我倒觉得他不正常。在您折纸以前,他好像对周围的任何事情完全不关心。”
“那倒也是。怎么说呢,我觉得,就算疯,他也不是伊波太太说的那种疯法。”
“疯法?什么意思?”
“她说,由季弥坚信姐姐直到现在都还活着,至少姐姐的灵魂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常跟自己说话。的确,那个少年的言行举止令人有这种感觉,但他也说过这样的话,‘以前我姐姐也很擅长折东西’。如果他真的相信直到现在姐姐还活着,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很擅长’呢?他既然用了‘以前’这种过去式来表达,那就说明他是知道现在姐姐已经不能再折东西了的,是这么回事吧?”
鹿谷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那个烟盒,叼起了“今天的一支”。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开始我向他介绍你的时候,他在听到你的名字后反应有点异样。”
“啊,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另外,刚才他突然闹起来,看上去是‘钟表’这个词引起的,这是为什么呢?”
“不清楚……”
“至少,由季弥这个少年的头脑要比他外表看上去的正常得多。唔,说不定他其实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明了周围发生的一切呢。十年前永远的死,她的死因,以及自己目前的处境……”
鹿谷闭上眼睛幽幽地吐着烟圈。
“正因如此,他刚刚才会抱怨说什么姐姐一个人在黑暗之中孤零零的。不是吗?或许……”
鹿谷无视身边困惑的福西,继续自言自语。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陷入沉默之时,纱世子回到了大厅。时间已将近十点半。
“关于由季弥少爷,”鹿谷向正打算再去泡些咖啡的纱世子提问,“您问他昨天夜里离开房间去哪儿了吗?”
“没有。”纱世子一脸倦容地摇了摇头,“就算问,恐怕他也记不得了,一直都是这样。”
“他说他讨厌钟表,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大概是想起了姐姐所以才那么说的。”
“哦?怎么讲?”
“永远小姐特别讨厌在‘旧馆’里到处都是的钟表,虽然她没有当面跟老爷提过。”
“这又是为什么呀?”
“她应该是觉得恐怖。她对我说过,感觉自己好像无时无刻都被钟表监视着,身体也被束缚着。因此,由季弥少爷也就讨厌这些折磨姐姐的钟表了吧。”
“原来如此。那么——”
鹿谷正想继续问,只见大厅的门猛然打开,用人田所嘉明走了进来。
纱世子“啊呀”地惊叫了一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
“回不去了。”
他像是被雨浇了个透,水滴不停地从衣服上滴落。他挠了挠同样湿透的头发,粗鲁地答道:“走到半路,路塌了,车子开不过去,怎么绕都不行,只好又回来了。”
“噢。”
“这么大的雨,真是少见啊。我今晚是回不去了,您能让我在这里住一晚吗?”
“从后边的路走,能不能绕过去呢?”
鹿谷插了一句,田所马上噘起了厚厚的嘴唇说:
“那边也过不去了哟。”
“真糟糕啊!”鹿谷也噘起了嘴,“说起来,刚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觉得路很险了,可是没想到会这么糟……”
“反正只要这狂风暴雨不停,就什么办法也没有。”
“好,我知道了。”纱世子的目光在用人和客人的脸上来回扫了几眼,说,“今天晚上你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暴风雨肯定就该停了,鹿谷先生,那你们也留下吧。”
“不好意思了。”
田所鞠了一躬。
“我也很抱歉。”
鹿谷也低头行礼。
纱世子忙摇头说:“哪儿的话。是我拉住你们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我才应该道歉。”
“哪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福西君你也一样,对吧?”
“明天傍晚,采访组的人也该出来了,干脆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吧。到时候,路也该修好了。”
看上去纱世子的话正中鹿谷下怀。从昨天以来她的态度可以看出,只要请求,她就应该能答应他们去参观“旧馆”及那些钟表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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