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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骡 第十二章 上尉与市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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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军人的说法,上尉,但也是一种相当危险的信条。关于这件事情,我们等一下再谈。特别重要的一点,是你被指控三度拒绝接受一项任务,藐视我的法定代表所签署的命令。这件事你又怎么说?”

“市长阁下,那件任务并没有什么急迫性,真正最重要的急务却被忽视了。”

“啊,是什么人告诉你,你所说的事情就是真正最重要的急务?如果它们真的是最重要的,又是谁告诉你,说它们被忽视了?”

“市长阁下,我以为这些都很明显。根据我的经验和本行的知识——这两点连我的上司都无法否定——我可以肯定一切都非常明显。”

“但是,我的好上尉,你自作主张改变情报工作的政策,就等于是侵犯了上级的职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市长阁下,我的首要职责是效忠国家,而不是效忠上级。”

“简直大错特错,你的上级还有上级,那个上级就是我,而我就等于国家。得了吧,你不该会对我的公正有任何抱怨,你自己也说这是人尽皆知。现在,用你自己的话,解释一下你违纪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市长阁下,我的首要职责是效忠国家。我到卡尔根那种世界,跟退休的太空商船船员生活在一起,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所接受的命令,是要我指导基地在该行星所从事的活动,并且建立一个组织,以便就近监视卡尔根统领,特别是要注意他的对外政策。”

“这些我都知道,继续说!”

“市长阁下,我所传回来的报告,一再强调卡尔根和它所控制的星系的战略地位。我也报告了那个统领的野心,以及他所拥有的资源、他想要扩张势力范围的决心,还提到必须争取他对基地的友善态度——或者,至少是中立的态度。”

“你的报告我都一字不漏地读过,继续说!”

“市长阁下,我在两个月前回到基地。当时,根本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战争迫在眉睫,唯一的迹象是卡尔根拥有充足的兵力,足以击退任何可能的侵略。可是在一个月以前,一个无名小卒却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卡尔根。卡尔根原来的那个统领,如今显然已经不在人世。人们并没有提到任何的叛变,他们只是谈论着这个佣兵首领,他的超人能力和他的军事天才——这个人叫作‘骡’。”

“叫作什么?”市长的身子向前探,还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市长阁下,大家都管他叫‘骡’。有关他的真实底细,人们知道得非常少,但是我尽量搜集各种有关他的情报,再从中筛检出最可靠的部分。根据我的研究,他显然出身低微,原本也没有任何地位。他的生父不详,母亲在他出生时死去。他从小就四处流浪。在太空中那些被人遗忘的阴暗角落,他学缓笏一套生存之道。除了‘骡’以外,他没有任何其他名字。我的情报显示,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根据最普遍的解释,这象征着他过人的体能与倔强固执的个性。”

“上尉,别再管他的体格了,他的军事力量究竟如何?”

“市长阁下,许多人都说他拥有庞大的舰队,但是他们会这么说,也许只是受到卡尔根莫名其妙陷落的影响。他所控制的地盘并不大,虽然我还无法确定他真正的势力范围。可是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好好调查这号人物。”

“哼——有道理!有道理!”市长陷入了沉思,一面还用铁笔在一张空白便笺上缓缓地画着。不一会儿他就画出了二十四条直线,这些直线构成六个正方形,排列成一个大的六边形。然后他将这张便笺撕下来,整齐地折成三折,丢进右侧的废纸处理槽中。便笺中的原子立刻被分解殆尽,整个过程清洁而又安静无声。

“现在,上尉,你该告诉我另外一件事了。你刚才说的是你‘必须’调查些什么,而你‘奉命’调查的又是什么事?”

“市长阁下,太空中似乎有一个老鼠窝,那里的人不肯向我们缴税。”

“啊,这就是你要说的吗?你可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你,这些抗税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是以前那些野蛮行商的后裔——无政府主义者、叛徒、社会边缘人,他们自称是基地的嫡系传人,藐视如今的基地文化。你可能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你,你所谓的太空中的老鼠窝,其实不只一个,而是很多很多,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得多。而这些老鼠窝又互相串联谋反,并且全部和基地领域中无所不在的犯罪分子有勾结——甚趾蟋这里都有,上尉,甚趾蟋这里都有!”

市长突然冒起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他又说:“上尉,这些事情你都还不知道吧?”

“市长阁下,这些我都曾经听说过。但是身为国家的公仆,我必须忠诚地为国家效忠——而最忠诚的效忠方式,则莫过于效忠真理。不论旧派行商的残余势力有什么政治上的重要性,那些割据帝国当年领土的军阀,才真正拥有实际的军事力量。行商们既没有武器又没有资源,他们甚至并不团结。我可不是收税员,我才不要出这种儿戏般的任务。”

“普利吉上尉,你是一个军人,你的思考模式总是以武力为着眼点。我实在不该允许你发表这种高见,你这样等于是直接违抗我。你给我注意听好,我的公正可不是软弱。上尉,事实已经证明,不论是帝国时代的将军,或是当今的这些军阀,都同样无法与我们抗衡。谢顿用来预测基地未来发展的科学,并非如你所想像的那样,以个别的英雄行径作为考量,它根据的是社会和经济的历史演变趋势。我们已经成功地度过了四次危机,对不对?”

“市长阁下,我们的确度过了四次危机。然而谢顿的科学,却只有谢顿一人了解,我们后人所有的只是信心而已。根据我所接受的教育,在最初的三次危机中,基地都有英明睿智的市长领导,他们预先洞察到了危机的本质,并且早就做出适当的预防措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谁又敢说会演变成什么局面?”

“没错,上尉,但是你却忽略了第四次的危机。你想想看,上尉,虽然当时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领导者,面对的又是最足智多谋的对手、最庞大的舰队、最强的武力,然而由于历史的必然性,我们最后还是胜利了。”

“巾长阁下,这话是没有错。可是您所提到的这段历史,它之所以会成为‘必然’,是因为基地拼命奋战了整整一年的结果。这个必然的胜利,是我们牺牲了五百艘星舰,还有五十万战士的性命换来的。市长阁下,唯有自求多福,谢顿定律方能眷顾。”

茵德布尔市长皱起了眉头,对于自己的苦口婆心突然感到厌烦不已。他想到实在不应该如此故作大方,不但允许部属大放厥词,还放纵他与自己争辩不休,这绝对是一个错误。

于是他以严厉的口吻说:“可是无论如何,上尉,谢顿会保证我们战胜那些军阀。在这个紧要开头,我不能纵容你将力量分散。你对那些行商不屑一顾,但是他们与基地其实同出一源,基地与他们的战争将是一场内战。对于这种战争,谢顿计划不能保证任何事情——因为敌我双方都属于基地。所以必须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这就是你的命令。”

“市长阁下——”

“上尉,我并没有再问你任何问题。你已经接受了命令,就应该乖乖地服从。你如果跟我或是代表我的任何人,以任何的方式讨价还价,都将会被视为叛变的行为——现在你可以下去了。”

汉·普利吉上尉再度下跪行礼,然后缓缓地一步步倒退着走了出去。

茵德布尔三世——基地有史以来第二位世袭市长,终于再度恢复了平静。他又从左边整整齐齐的一叠公文中,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那是一份关于节省警方开支的签呈,拟议的方法是减少警察制服的金属泡滚边。茵德布尔市长删掉了一个多余的逗点,改正了一个错字,又做了三个眉批,然后再将这份签呈放在右手边,另一叠整整齐齐的公文之上。

接着,他又从左边整整齐齐的一叠公文中,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

当情报局的汉·普利吉上尉回到营房后,发现已经有一个私人信囊在等着他。信囊中的信笺写着给他的命令,上面斜斜地盖着一个“最速件”的红色印章,此外还有一个大大的“特”字浮水印。

汉·普利吉上尉接到的命令,是要他立刻到“称作赫汶的叛乱世界”去,这个命令是以最强硬的字眼与口气写成的。

汉·普利吉上尉登上他的轻型单人太空快艇,脸不红、气不喘地设定好飞往卡尔根的航道。当天晚上他睡得很安稳,因为他又成功地坚守了择善固执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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