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骡 第十六章 大会(1/2)
二十七个由独立行商组成的世界,由於对基地母星的不满,决定团结起来组成一个联盟。这些独立行商的世界,每一个都像井底之蛙那般自大而顽固,而且由於常年与危险为伍,因此全都充满暴戾之气。他们在举行首度大会之前,曾经做过多次先期磋商与交涉,目的是解决一个连最有耐心的人都会被烦死的小问题。
这个小问题并不是关於大会的技术细节,例如投票的方式——代表究竟是以世界计或是以人口计,因为那些问题牵涉到重要的政治因素。它也不是关於代表们的座次——包括会议桌与餐桌的座次,因为那些问题牵涉到重要的社会因素。
这个小问题其实就是开会的地点,因为这才是跟与会代表最有切身关系的问题。经过了迂回曲折的外交谈判,终於选定了拉多尔世界。事实上,在磋商开始的时候,有些新闻评论员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因为拉多尔的位置适中,是最合乎逻辑的选择。
拉多尔是一个很小的世界,就军事潜力而言,可能也是二十七个世界中力量最弱的。不过,这也是它雀屏中选的另一个原因。
它是一个带状的世界——这种行星在银河系中十分普遍,然而,其中适合住人的却少之又少,因为难得会有恰到好处的自然条件。所谓带状世界的行星,是指它的两个半球处於两种极端的温度,只有在中央的环状过渡地带,才可能会有生命出现。
从来没有到过这个世界的人,一定会认为它没有什么吸引力。其实它上面有好些极具价值的地点,拉多尔唯一的城市——拉多尔市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城市沿著山麓的缓坡展开,紧邻著它的好几座嵯峨崎岖的高山,阻挡了山后低温半球的酷寒冰雪,并且为城市供应所需的用水。而被太阳炙晒的另一半球,则为它送来温暖乾燥的空气。拉多尔市处於两个半球之间,成了一个四季如春的花园,全年彷佛都沐浴在六月天的清晨。
城中每一幢房舍四周都有露天花园,里面长满了珍贵的奇花异草,全部都以人工加速栽培。这些园艺为当地人换取了大量的外汇,如今,拉多尔几乎已经变成一个农业世界,而不再是典型的行商世界。
因此,在这个遍布穷山恶水的行星上,拉多尔市可算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而这一点,也是它被选为大会召开地点的原因。
来自其他二十六个行商世界的会议代表、眷属、秘书、新闻记者、船舰与舰员,在短时间内使拉多尔的人口几乎暴涨一倍。拉多尔的各种资源几乎被消耗殆尽,大家尽情吃喝,尽情玩乐,根本没有人想休息。
不过在这些吃暍玩乐的人群之中,只有极少数的人懵懵懂懂,不知道战火已经悄悄蔓延到了整个银河。而在那些了解局势的大多数人当中,又可以再细分为三大类。
其中第一类占大多数,他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却信心十足。
例如,那个帽扣上镶著“赫汶”字样的太空船驾驶员,就是第一类人的典型。那个年轻人正把玻璃杯举到眼前,透过玻璃杯,看著对面带著一丝微笑的拉多尔女郎,同时说道:“我们是直接穿过战区来到这里的——故意的。经过侯里哥之后,我们就关闭发动机,继续飞行了一光分的距离……”
“侯里哥?”一名长腿的本地人插嘴问道,这次聚会就是由他作东。他又补充道:“就是上个星期,骡被打得屁滚尿流的那个地方,对下对?
“你是从哪里听到,说骡被打得屁滚尿流?”驾驶员以高傲的口气反问。
“从基地的电台听来的。”
“是吗?乱讲,其实是骡打下了侯里哥。我们几乎撞到了他的一艘护航舰,他们就是从侯里哥来的。如果骡真的被打得屁滚尿流,怎么可能还缓篝在原处,而把他打得屁滚尿流的基地舰队,却反而溜之大吉?”
另外一个人用高亢而含糊的声音说:“你别这么说,基地照例总是先挨两下子的。你等著瞧吧,把眼睛睁大点,老牌的基地迟早会打回来的,到了那个时候——碰!”这个声音含混的人说完之后,醉醺醺的眼睛中充满著笑意。
赫汶来的驾驶员沈默了一阵子,接著又说道:“无论如何,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们亲眼看见了骡的星舰,而且它们看起来十分精良——十分精良。我告诉你,它们看来像是新建造的。”
“新建造的?”作东的本地人若有所思地说:“他们自己造的吗?”
他随手摘下头顶上的一片叶子,优雅地放在鼻端闻了一下,然后丢进嘴里嚼了起来。被嚼烂的树叶流出绿色的汁液,空气中顿时弥漫著浓郁的薄荷香味。接著他又说:“你是想告诉我,他们用自己随便拼凑的船舰,竟然击败了基地的舰队?别胡说了!
“老学究,是我们亲眼看到的。我至少还能分辨出船舰和彗星有什么不同,你知道吗?”
本地人向驾驶员凑过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听好,别再跟自己开玩笑了。战争下会无缘无故就打起来,我们有一大堆精明能干的领导者,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另外那个喝醉酒的人,突然又大声叫道:“你注意看著老牌的基地,他们会忍耐到最后一分钟,然后就『碰”!”说完,他愣愣张著嘴巴,对身边的女郎微微一笑,女郎赶紧从他身边走开。
“比如说吧,老兄,你认为也许是那个什么骡在控制一切,不——对!”拉多尔人说。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所听到的,顺便提醒你一下,我是从很高层那里听来的,其实骡根本就是我们的人。我们买通了他,他的新船舰也许就是我们建造的。让我们面对现实——我们也许真的那么做了。当然,他最后绝不可能打败基地,却能搞得他们人心惶惶。当他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乘虚而入啦。”
那女郎问道:“克雷夫,你只会说这些事情吗?战争,战争,我都听押笏。”
赫汶来的那名驾驶员,马上用过度殷勤的口气说:“赶快换个话题吧,我们不能让女孩们厌烦。”
“赶快换个话题吧,赶快换个话题吧……”喝醉的那人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同时还拿啤酒杯在桌上敲著拍子。
此时有几双看对了眼的男女,笑嘻嘻地大摇大摆离开了餐桌。同时,又有一些成双成对的露水鸳鸯,从后院的“阳房”中走了出来。
卑题变得越来越广泛,越来越杂乱,越来越没有意义……
第二类人,知道的比较多一点,信心却又少一些。
像独臂而魁梧的弗南就是其中之一。他是赫汶出席这次大会的官方代表,因此获得大会很高的礼遇。他在这里忙著结交新朋友——尽可能挑女性朋友,不过有必要时,男性朋友也绝不排斥。
现在,他正待在一间山顶房舍的阳台上,这间房舍的主人是弗南新结交的一位朋友。自从他来到拉多尔之后,今天才算第一次松懈下来——后来他回忆起来,在拉多尔的那段日子,前前后后也只有两次这种机会。弗南那位新朋友名叫埃欧·里昂,他不是道地的拉多尔人,不过与当地人有亲戚关系。埃欧的房舍并非坐落在大众住宅区,而是独立於一片花海之中,四周充满了花香与虫鸣。弗南所在的那个阳台,其实是一幢倾斜四十五度的草坪,他摊开四肢躺在上面,尽情地享受著温暖的阳光。
“这些享受在赫汶一样都没有。”弗南说。
埃欧懒洋洋地回答:“你曾看过低温半球的景观吗?离这里二十哩就有一处,氧气凝结成了液体,像水一样流动。”
“你少胡说八道了。”
“绝对是事实。”
“得了吧,埃欧,我告诉你——想当年我的手臂还连在肩膀上的时候,我跑遍了整个银河,你知道吗?你下会相信的,下过……就讲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埃欧果然完全不信。
埃欧一面打著呵欠,一面说道:“新不如旧,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也是,唉,”弗南突然发起火来:“别再提这种事了。我跟你提过我的儿子没有?你可以说他是个旧派人物,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行商。他妈的,他从头到脚都跟他老子一模一样——从头到脚,唯一不同的是他竟然胶笏婚。”
“你的意思是说签了一张卖身契?跟一个女人?”
“就是这样,我自己一点也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现在,他们夫妻到卡尔根度蜜月去了。”
“卡尔根?卡——尔——根!老天,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哎南笑得很开心,回答道:“就在骡对基地宣战前不久。”他故意说得很慢,代表这句话另有深意。
“他们只是去度蜜月吗?”
哎南点点头,又示意埃欧向他靠近,然后以沙哑的声音说:“事实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只要你别再泄露出去就好。我的孩子去卡尔根其实另有目的,当然,你也知道,现在我还下想泄露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你只要看看目前的局势,我想你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总之,我的孩子是那件任务的执行者,我们行商亟需一点骚动——”
他露出了狡猾的微笑,继续说道:“现在果然来了。我不能说我们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的孩子一到卡尔根,骡就派出了他的舰队——我的儿子!”
埃欧感到十分佩服,也开始对弗南推心置腹:“那太好了,你知道吗?据说我们有五百艘船舰,随时待命出发。”
哎南以权威的口气说:“也许还不只这个数目。这才是真正的战略,我喜欢这样。”
他使劲抓了抓肚皮,发出骇人的声响,又说:“可是你别忘记了,骡也是一个精明的人物,在侯里哥发生的状况令我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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