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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骡 第二十二章 魂断新川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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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川陀……是原名迪里卡丝的一个小型行星,於“大浩劫”之后改名。在接近一个世纪的岁月中,它是“第一帝国”最后一个皇朝的所在地。

新川陀是一个徒具虚名的世界,其上的皇朝也早已经名存实亡,两者的存在仅具有政治性的象徵意义。新川陀皇朝的第一位皇帝……

——《银河百科全书》

这个世界叫作新川陀!也就是新的川陀!当人们叫出这个名称之后,就已经把它与原先那个伟大的川陀,两者之间的类似之处全都说完了。在两个秒差距之外,旧川陀的太阳仍在发热发光,而上个世纪的银河帝国首都,还在太空中永恒的轨道上默默地运行。

旧川陀上甚至还有居民,只不过人数并不多——大约是一亿人左右。而在五十年之前,那个世界还挤满了四百亿人口。这个巨大的金属世界,如今到处都是满目疮痍的残破碎片——从围绕整个世界的金属基础向上耸立的高塔建筑,每一座都成了断垣残壁,上面的弹孔与焦痕仍旧清楚可见——这就是四十年前“大浩劫”所留下的遗迹。

说来也真奇怪,一个作为银河中心达两万年之久的世界——它曾统治著无尽的太空,上面住著至高无上的皇帝,以及权倾一时的立法者——竟然会在一个月之内就被毁灭。在前十个千年之间,这个世界曾多次被征服,帝国也曾因此多次迁部,它却从未遭到破坏:而在后十个千年间,又不断地爆发内战与宫廷革命,它也依旧安然无恙。说来也真奇怪,如今它却终於成为一团废墟;这个“银河的光荣”,竟然就这样变成了一具腐尸。

真是情何以堪!

人类经过五十个世代所造就的心血结晶,应该在许多世纪之后才会化为腐朽。只有人类自己的堕落,才有办法提早几百、几千年为它送终。

数百亿的居民罹难之后,幸存的数百万人口开始自求多福。他们拆掉行星表面闪闪发光的金属基础,让禁锢了数千年的土壤,再度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们周遭仍然保存著许多完善的机械设备,以及人类为对抗大自然而制造的各种楕良工业产品。於是,这些劫后余生者重新回到土地的怀抱——在大型的交通要冲,种植起小麦与玉米;在高塔的阴影之下,放牧著成群的绵羊。

反观新川陀——当初在川陀巨大的阴影之下,这个行星只是一个偏远的乡下。后来那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皇室,从“大浩劫”的烽火中仓皂逃离,来到了这个最后的避难所,从此就在这里勉强支撑下去。如今叛乱的风潮早已平息,这个皇室仍在新川陀作著虚幻的帝王梦,统治著帝国最后一点可怜兮兮的残躯。

二十个农业世界,组成了如今的银河帝国!

达勾柏特九世——银河的皂帝、宇宙的共主—i统治著这二十个农业世界。这些世界上满足桀骛难驯的地主,以及民风强悍的农民。

想当年,在—个腥风血雨的日子,达勾柏特九世跟随父皇来到新川陀时,他才只下过二十五岁。直到如今,他的眼睛与心灵仍然充满著昔日帝国的光荣与强盛。但是他的皇太子——未来的达勾柏特十世,却是在新川陀出生的。

对於这位皇太子而言,二十个世界就是他所认识的一切。、

裘德·柯玛生所拥有的敞篷飞车,是新川陀同类交通工具中最高级的一部。这辆飞车的外表髹著珍珠母涂料,还镶著稀有的合金装饰,根本不需要再挂上任何代表主人身分的徽章——而这当然是有原因的。这并不是因为柯玛生是新川陀最大的地主,如果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倒因为果了。早年,他是年轻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当时皇储对中年的皇帝就已充满叛逆的情绪:如今,他还是中年皇储的玩伴与“守护神”,而皇储早已骑在老皇帝的头上,而且恨透了那个老皇帝。

现在,裘德·柯玛生正坐在自己的飞车中,巡视着他所拥有的大片土地,与其上绵延数哩、随风摇曳的麦田,以及他所拥有的巨型打谷机与收割机,还有正在辛勤工作的佃农与农机操作工。他一面巡视,一面认真地思考着自己的问题。

在柯玛生的身边,坐着他的专用司机。那名司机弯腰驼背,身形憔悴,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驾着飞车缓缓地乘风而上。

裘德·柯玛生迎着风,对着空气与天空说:“殷奇尼,你还记得上回我讲的事情吗?”

殷奇尼所剩无几的灰发被风吹了起来,他咧开薄薄的嘴唇,露出稀疏的牙齿,两颊上的垂直皱纹加深许多。好像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比哭更难看。

“我记得,老爷,我也仔细想过了。”当他轻声说话的时候,齿缝间传出了阵阵的咻咻声。

“你想到些什么,殷奇尼?”这句问话明显带着不耐烦的意思。

殴奇尼没有忘记自己也曾经年轻英俊饼,当时他还是旧川陀的一名贵族。殷奇尼也记得,他到达新川陀的时候就已经是破了相的老人了。由于裘德·柯玛生大地主的恩典,他才得以苟活下来,为了报答大地主的大恩大德,他随时随地为柯玛生提供各种各样的鬼点子。

殷奇尼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小声地说:“从基地来的那些访客,老爷,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拿下。尤其是,老爷,他们只驾着一艘太空船单独前来,其中又只有一个能动武的人,我们可得好奸‘欢迎’他们。”

“欢迎?”柯玛生以沮丧的口吻说:“也许吧。但是那些人都是魔术师,他们可能暗藏着强大的威力。”

“呸——”殷奇尼喃喃说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幻象。基地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它的公民也只不过是普通人。如果你拿武器轰他们,他们照样会一命呜呼。”

殷奇尼一面说,一面维持着飞车的正确航线,飞过了一条婉蜒而闪烁的河流。然后他又轻声地说:“不是听说有一个人,他把银河外缘的世界全都搅得天翻地覆吗?”

柯玛生突然起疑,问道:“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专用司机这回没有露出笑容,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部不知道,老爷,我只不过随口问问。”

大地主只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就毫下客气地单刀直入:“你问的任何问题都有目的,你这种探听情报的方法,早晚会让你那根细脖子被老虎钳夹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叫作骡,几个月以前,他的一名属下曾经来过这里,为了……一件公事。我正在等待另一个人……嗯……来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这些新来的访客呢?他们难道下是你要等的人吗?”

“他们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据说基地被攻陷了……”

“我可没有告诉你这种事。”

“大家都这么说。”殷奇尼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如果这是正确的消息,那么这些人可能是逃出来的难民,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抓起来,将来交给骡的手下,以表现我们真诚的友谊。”

“是吗?”柯玛生不太确定。

“此外,老爷,既然大家都知道,统治者的朋友也不过是最后的牺牲者,我们这么做,也只是正当的自卫手段。我们原本就有心灵探测器,现在又有了四个基地的脑袋,而基地有许多秘密值得我们挖掘,连骡都会需要这些秘密。这样一来,我们跟骡的友谊就可以稍微平等一点。”

在平稳的高空中,柯玛生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打了个冷颤。他说:“可是,假如基地没有失陷,如果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呢?据说有预言保证基地绝不可能战败。”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星相卜卦那一套了,老爷。”

“然而如果它根本没有失陷呢?你想想看,如果基地没有失陷!骡对我做了许多保证,可是……”他突然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赶紧拉回原来的话题:“那就是说,他在吹牛,然而牛皮人人会吹,可是凡事说来容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

殷奇尼轻声笑了笑,接口道:“做来可没那么简单,的确没错,但是只要动手了,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在整个银河中,恐怕要属银河尽头的那个基地最可怕了。”

“别忘了还有皇太子呢。”柯玛生喃喃地说,几乎是自言自语。

“这么说,他也在跟骡打交道,是吗,老爷?”

柯玛生几乎无法压仰突然浮现的得意自满:“并不尽然,他可不像我做的这么多。但是他现在变得越来越狂妄,越来越难以控制,简直是已经着魔了。如果我将这些人抓起来,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将他们据为己有——因为他这个人可狡猾得很——现在我还没有准备要跟他翻脸。”说完他厌恶地皱着眉头,肥厚的双颊也垂了下来。

“昨天我瞥见了那些异邦人。”灰发的司机扯到另一个话题:“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很不寻常,她走起路来像男人一样毫无顾忌,还有她的皮肤苍白得惊人,跟她乌溜溜的黑发形成强烈对比。”在他嘶哑而有气无力的声音中,似乎透出了几丝兴奋。柯玛生突然感到很讶异,不禁转过头来瞪着他。

殷奇尼继续说:“那个皇太子,我想,下论他有多么狡猾,也不会拒绝接受合理的妥协方案。如果你让他带走那个女孩,想必我们就可以把其他人留下来……”

柯玛生立即开窍:“好主意!真是个好主意!殷奇尼,掉头回去!还有,殷奇尼,如果一切都很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讨论还你自由的细节问题。”

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柯玛生才刚刚回到家,就在私人书房发现了一个私人信囊,它是以仅有少数人知道的波长传送来的。柯玛生的肥脸露出微笑,他知道骡的人快要到了,而这就代表基地真的陷落了。

贝妲蒙胧的视觉,还依然残留着那座“宫殿”的影象,但那并不是她现在真正看到的景象。在她的内心深处,仿佛感到有点失望。那个房间很小,几乎可说是既朴素又平凡;那个“宫殿”根本连基地的市长宫邸都不如,而达勾柏特九世……

皇帝的模样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贝妲心中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他不应该看起来像一个慈祥的祖父,不应该显得瘦削、苍白而衰老,也不应该亲自为客人倒茶,或是对客人表现得过分殷切。

可是,事实上却刚好相反。

贝妲抓稳了茶杯,达勾柏特九世一面为她倒茶,一面吃吃地笑着。

“我感到万分高兴,亲爱的女士。我有好久没有参加过任何庆典,也有好久没接见廷臣。如今,来自外围世界的访客们,我已经没有机会亲自欢迎了。因为我年事已高,这些琐事都已交给太子处理。你们还没有见过太子吗?他是个好孩子,有点任性倒是真的,下过他还年轻。要不要加一个香料袋?不要吗?”

杜伦试图插嘴:“启禀陛下……”

“什么事?”

“启禀陛下,我们来觐见陛下,并不是要来打扰……”

“没有这回事,绝不会打扰我的。今天晚上将为你们举行迎宾国宴,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放轻松一点。嗯,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迎宾国宴。你们说来自安纳克瑞昂星省,是吗?”

“启禀陛下,我们是从基地来的。”

“是的,基地,我现在想起来了。我知道它在哪里,它位于安纳克瑞昂星省。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御医不允许我做长途旅行。我不记得我派驻在安纳克瑞昂的总督,最近曾有任何奏章呈上来。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他以关切的口吻问道。

“启禀陛下,”杜伦轻声地说:“我没有带来任何人的申诉状。”

“那实在太好了,我会好好嘉奖我的总督。”

杜伦以无奈的眼光看着艾布林·米斯,米斯那粗率的声音立刻响起:“启禀陛下,我们听说必须要得到陛下的御准,才能去参观位于川陀大学的帝国图书馆。”

“川陀?”老皇帝柔声地问:“川陀?”

他瘦削的脸庞现出一阵茫然与痛苦,又悄声说:“川陀?我现在想起来了。我正在筹备一个军事反攻计划,准备率领庞大的舰队打回川陀去。你们就跟我一块行动,我们将并肩作战,打垮吉尔模那个叛徒。然后我们将携手合作,共同重建伟大的银河帝国!”

此时老皇帝伛偻的脊背也挺直了,他的声音变得洪后,目光也转趋凌厉。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又轻声地说:“但吉尔模已经死了,我好像想起来啦——没错,没错!吉尔模已经恶贯满盈!川陀也变成了一片废墟——目前似乎就是如此——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

马巨擘忽然对贝妲耳语道:“这个人真的就是皇帝吗?我始终以为皇帝应该比普通人更伟大、更英明。”

贝妲挥手示意马巨擘别说话,然后对皇帝说:“如果陛下能为我们签一张许可状,让我们能够到川陀去,对双方的合作会很有帮助。”

“去川陀?”老皇帝的表情呆滞,心中一片茫然。

“启禀陛下,我们是代表安纳克瑞昂的总督前来觐见陛下的。他要我们代他向陛下禀报,其实吉尔模还没有死……”

“还没有死!还没有死!”达勾柏特惊吼道:“他在哪里?又要打仗了!”

“启禀陛下,现在还不能公开这个消息,吉尔模的行踪至今不明。总督派我们来向陛下禀报这个事实,然后我们必须到川陀去,才有办法找到他藏匿的巢穴。一旦发现了之后……”

“没错,没错……非得把他找到不可……”老皇帝蹒册地走到墙边,用发颤的手指碰了碰一个小型光电管。

他空等了一会儿,又喃喃地说:“我的侍臣还没有来,我不能再等他们了。”

他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些潦草的字迹,最后还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式,然后说:“吉尔模早晚缓箪教我的厉害,你们刚才说是从哪里来的?安纳克瑞昂?那里的情况怎么样?皇帝的威名仍旧至高无上吗?”

贝妲从他松软的手指间取饼那张纸,再回答他说:“陛下深受百姓爱戴,陛下对百姓的慈爱,妇孺皆知。”

“我应该起驾到安纳克瑞昂,去巡视一下我的好百姓。可是我的御医说……我不记得他说过什么,下过……”皇帝抬起头来,苍老灰暗的眼珠又变得锐利:“你们刚才提到了吉尔模吗?”

“启禀陛下,完全没有。”

“他不会再猖狂了,回去就这样告诉你们的同胞。川陀会屹立不摇!如今父皇正率领舰队御驾亲征,吉尔模那个叛徒,还有他手下那些大逆不道的喽罗,都会被困死在太空中。”

老皇帝说完,又摇摇蔽晃地走回座椅,目光再度失去神采。他问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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