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三(1/2)
大门的蜂鸣器连续响了两次。
从蜂鸣器的响法上,轮香子也大体能够判断出来访客人的类型。找父亲来陈情的人,机关里的部下,他们都很客气,按得很短促;按得时间长的,是父亲的朋友,或者在工作关系上处于对等地位的人。
不客气地连着按两次的,一般是邮递员之类;推销员则是从后门出入。轮香子对蜂鸣器的响法能模模糊糊地作出判断,还是今年春天从女子大学毕业便一直待在家里以后的事。
刚才蜂鸣器便连响了两次。起初她以为是邮递员来投送电报或快信,后来才记起今天是星期日。
在客人当中,只有一位总是连着把蜂鸣器按响两次。他在星期天也按,普通日子的三更半夜也按。他的名字叫边见博,是f报社政治报道部的记者。
因为两个女佣人全都不在,所以轮香子来到大门口,从里面把门打开一看,轮香子的直觉猜中了,站在门外的正是边见博。他穿着浅色的上衣,领带系得整整齐齐。
“您好!”边见看到是轮香子,略有些发慌地低头致意。他的头发没有抹油,任其自然,蓬蓬乱乱。
“您来了!”轮香子微笑着问候道,“我猜就是边见先生哩。”她与边见已经相当熟悉。
“哦,您怎么知道是我呢?”
轮香子没有提蜂鸣器的事。一讲出来,他肯定要改变按法的。
轮香子笑了笑,没有回答。边见有点不好意思,眼圈略微发红。他问道:“局长在家吗?”
“在,爸爸在家。请!”
边见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家庭的报社记者。他的脚刚跨进大门,就把一只手里提着的纸包举到轮香子眼前。
“这是一点小意思。”
轮香子含笑轻轻点头致谢。这也是边见的老规矩,说是礼品,其实就是食品店的小甜饼。他来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但带的礼物却总是小甜饼。看来,除小甜饼之外,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妈妈,‘小甜饼先生’来了!”
妈妈正在厨房里,顺口答道:“告诉爸爸去。”
轮香子背地里第一次把边见称作“小甜饼先生”时,妈妈曾笑着责备过她,但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爸爸正在里间屋子研究材料。被人认为正当壮年的爸爸,看文件和报纸的时候,也要戴上眼镜了。即使是星期天,爸爸往往也要用去大半天时间,独自处理从机关带回来的工作。
“我过一会儿就去,”爸爸听说是边见来了,头也没回地对轮香子说。桌子上装订成册的文件堆积如山。
轮香子回到客厅,边见正坐在椅子上读一本小开本的书。见到轮香子,便把书收进衣袋里。他两边的衣袋不知都塞了些什么,总是鼓鼓的,像个布口袋。
“爸爸马上就来。”
轮香子隔着桌子坐到边见的对面。
“是吗?对不起。”边见掏出香烟,“真热呀!”说着把烟点燃了。
“把上衣脱下来吧?”
“不,还好。”边见谢绝了。看样子他是不想在会见爸爸之前脱外套。然而,脸已发红,好像确实很热。
“请吧,没关系的。”
由于轮香子的劝说,边见才站了起来。轮香子绕到背后,想帮他脱去上衣,边见连忙惶恐地说:“不用!我可以,我可以。”
但轮香子还是把衣服接过来挂到了西服衣挂上。他的上衣重得令人吃惊。衣袋里肯定都装得满满的。
“实在劳驾!”边见抱歉地搔着蓬乱的头发,“轮香子姑娘不去海滨了吗?”
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衫,边见的脸看上去已经凉快了。
起先他一直称轮香子为小姐,最近才改为直呼其名了。边见能够自由出入田泽一家,由此可见一斑。
轮香子每年都要和妈妈到房州的海滨去度过半个夏天,这已成了惯例。但今年却没有去。
“爸爸忙得根本走不开,因此我也就没有兴致了。”轮香子答道。爸爸以往只能从东京去那儿待两天。再加上轮香子有自己的打算,今年已经从学校毕业,想在家里度过这个夏天,因为好些年都没这样了。
“局长实在够忙的啦。”边见说,“别的局长可不是这样。毕竟是r省里最繁忙的职务呀!”
边见故意避开了“重要”这个词。由于籍贯的关系,轮香子的父亲受到保守党一位实力人物的垂青。父亲任职的r省的大臣,正是那位实力人物的亲信,所以也很受大臣的重用。
田泽局长马上就要当副部长的传闻,在r省内传得很凶,轮香子也并非没有听到,但父亲却好似另有打算。那是一个更大的抱负,看来准备在适当时机辞去官职,靠着实力人物的关照,从家乡出马竞选国会议员。
就是说,好像要放弃位置仅次于大臣的副部长的仕途,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上大臣。因此,家乡地方政界的人士常来找父亲。他们提出的要求,父亲也都竭力帮忙。并且,父亲自己也常到那位实力人物家里去。
然而,轮香子既没有向父亲核实过这件事,也没有从母亲那里听到过具体的说明。她讨厌听到这些话。不过母亲倒好像对此抱有很大的期望。
边见博是f报社专门负责采访r省的记者,似乎很受父亲喜欢。为了搜集消息,即使深更半夜,边见也会驱车来家里拜访;父亲也好像只允许他进入家门来谈话。其他的新闻记者,则是一概拒之门外。
“那个小伙子头脑聪明,人品也好。”父亲曾在轮香子面前夸奖过边见,“f新闻不愧是富有传统的大报社,风格就是与众不同!边见在那个报社也是出类拔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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