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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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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火车站已经出现好几个了,确切数得出的就有三个。小野木考虑着距离富士宫站余下的车站数目。

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许多。四周不但丝毫没有明亮起来,反而渐渐昏暗下去了。这倒不是由于云层变厚,而是因为太阳已经西斜。看看手表,四点钟了。走了五个小时,连一半路程都没走完。

自然,这当中还包括在半路上耗去了一部分时间。那是在一处山脚的背后,依偎着两三家农舍,小野木让赖子在那里休息了一个小时,自己向农民家里讨了一些热茶喝。

“还要走到富士宫?”这家人惊呆了,“这可是乱来了呀!肯定要倒在半路上的。”

农家主妇指着赖子:“带着这位太太,就更难啦!太太已经累得不轻了吧?我不是讲不吉利的话,但请二位还是到下一站的旅馆住下吧!”

午饭是在那家吃的。小野木从帆布背囊里取出旅馆给做的饭团,打开了罐头。

无论怎么劝,赖子也不肯多吃一口。小野木自己也情绪不高,毫无食欲。不过,纵使再勉强,他也不能不吃。

“小野木先生,”赖子悄声说,“我今晚不回去也没关系的。若是为了我,索性等火车通了再回去吧。”

“讲的是什么话!”小野木低声斥道,“今天晚上要回去。”

那以后的一个小时,倒是狠赶了一段路。但赖子的重心却渐渐地不稳了。

小野木搂住赖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迈着双腿。尽管如此,她还是稍微碰到一点东西就马上要绊倒的样子。实际上这并不是人行大道,只是一些随着山坡蜿蜓起伏的羊肠便道和田间小路。

这些迤逦的小径并不平坦,一会儿爬上陡坡,一会儿走下断层。行进在这样的路上,对赖子来说,肯定是近乎无情了,但小野木却不得不抛开这种怜悯的感情。

当来到山脚下一处类似果园的地方时,赖子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到小野木身上了。小野木的耳朵能清楚地听到她急促的喘息声,抱在怀里便知道,她的腿一步也迈不动了。

来到这地方以后,一所房屋也找不着。果园是人工栽植的,树木的排列整齐划一,背后则是一片层叠起伏、类乎原始林的森林。

峡谷对面的山岭也被云雾缠绕,半山腰以上部分若隐若现。山坡上有几条发红的条纹,正是刚刚发生过山崩的痕迹。

果园的树木被雨淋着,从缝隙里看到的富士川,颜色通红,浊流滚滚,一派荒凉的景象。果园周围没有一间房屋,看不到一个人影。

小野木打定主意,不管怎样,就是抱着赖子,也要走到有农家的地方。他正咬紧牙关迈动着双腿,眼前出现了一间小房子。

不过,那不是住家,好像是果园的值更小屋。

小野木走到近前,敲了敲门,没有反应。里面没有人。

赖子身上的雨衣被淋得透湿,在小野木解下金属门闩的时候,她站在那里强忍着,差一点没倒下去。

小野木把门弄开了。小屋里面杂乱无章地放置着采收水果的工具。周围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木箱、筐篓和梯子等。

小野木取过卷起来的席子,把它铺到地面上。

“赖子,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小野木替赖子解开雨衣纽扣,帮她脱了下来。里面的西式服装也湿透了,冰凉冰凉的。

赖子脸上垂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两只手冰凉,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小野木拆开木箱,生起火来。屋子很狭小,火太大容易出危险,所以只点了个小火堆。

小屋里显得很亮,说明外面已经天黑了。

赖子坐到席子上,火堆映红了她的面庞。在小野木看来,赖子那苍白的脸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

小野木在赖子身边坐了下来。

“冷吗?”他问。

“不冷。”赖子摇摇头,故作精神地朝小野木笑了笑。小野木感到她很可怜。

“过一会儿就暖和了。”小野木两眼盯着红色的火苗说。

小屋是马口铁屋顶,所以雨点声听起来格外嘈杂。林涛的吼声还没有消逝,河水的声响仍不绝于耳。在这座山间小屋里,小野木和赖子都感到这里是一个只有他们自己的世界。

“也许是罪有应得呀!”赖子低声说了一句。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火堆,脸上毫无表情。

小野木感到自己心房猛地一收。

“罪有应得?”小野木刚转过身去,赖子便突然扑倒在他的怀里了。

“小野木先生!”赖子把脸埋在小野木的胸口哭了起来。因为她是全身猛然靠过来的,小野木的身子几乎失去了重心。

“您如果提出分手的话,我是会死心的。”赖子突然停止哭泣,这样说了一句。可是,声音里却仍然带着啜泣。

放开闸门的啜泣,却又能在瞬间蓦地收住,这的确很像赖子的为人。

小野木明白赖子这句话的意思。

昨天晚上到达旅馆伊始,就听到了赖子的坦白。小野木当时并没有用语言去解决那个问题。然而他认定,在台风中,彼此的动作已经给出了答案。他的想法是,听了她的告白后,自己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不离开她的意志。从赖子的情形看,小野木也觉着得到了她的回答。

可是,不用言辞表明心迹,而以彼此的动作加以印证,毕竟是极为暧昧不清的。基于两人都意识到了这种暧昧,才始终回避直接触及这个问题。这种情况,固然意味着爱情的深切,但确切地说却是一种掩饰行为,即双方都想避开对分手的恐惧感。

赖子自言自语地说,“这是罪有应得呀!”又说,“您如果提出分手的话,我是会死心的”。这两句话的含义,小野木都完全理解。

所谓“罪有应得”,大概是指这场不测天灾所造成的事故。事故迫使他不能在预定的晚上把赖子送回家,赖子对丈夫的感情如何,可以姑且不论,而这句自言自语,则正是出于她那做妻子的心理脱口而出的。

然而,还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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