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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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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想碰上那种事。”再是某位画界前辈,宽容豁达,“好在一切已经水落石出,今后好好创作,让不愉快随风而去吧。”

还有素未谋面的媒体人员,怀着打探的目的:“请问时先生您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亲自为自己的画作正名吗?”

被傅宣燎拦了下来。

带着一头雾水的时濛往场边去,找了处人群稀疏的地方让他坐下,傅宣燎指向舞台:“看,开始了。”

时濛懵懂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光倏然亮起,打在屏幕之上。

而屏幕正中,正是那幅出自他手、如今已不见踪迹的《焰》。

后来发生的事,时濛都记不太清。

只记得好像做了个梦,有人将他的画的照片展出,并根据权威鉴定师出具的鉴定结果,更正了该画作的作者姓名。

醒来后时濛不信,看见画的下方赫然署了“时濛”的名,声音和画面通过感官传递到心脏,引起震耳欲聋的跳动,才有了一些实感。

台上面熟的主持人在为主办方曾经弄错画作的作者表示歉意,然后再隆重介绍这幅出自新生代画手时濛的匠心与灵气并存的作品。

他的每一笔沉浸,每一根线条倾注的心血和感情,都被看到,都得到认可。

那么多溢美之词落入时濛耳中,所有掌声和赞扬为他响起,恍惚间,时濛又回到那个为他铸造的梦境。

不同的是,这次的美梦,永远不会醒。

宴会结束,喧嚣散场,时濛走在通往外面的走道上,忽然歪了下身体。

被傅宣燎眼疾手快地扶住,皱眉道:“让你少喝点。”

时濛扯开嘴角,眯起眼睛:“我高兴。”

千金难买小蘑菇高兴,傅宣燎便随他去,心想等下说不定有惊喜。

等车行驶在路上,才发现想多了。时濛醉归醉,神智却还清醒,甚至还有力气掏出小本本,画了幅还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钟楼夜景。

他把画举到傅宣燎面前,问:“好不好看?”

傅宣燎说好看,他不信,又问:“真的?”

“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别人。”

“我就问你。”

“好。”

傅宣燎应了一声,把车停在路边,把本子接过来在阅读灯下细细打量,然后由衷地说:“很棒,比当年画室的老师画的都要好。”

时濛还是怀疑他的鉴赏水平:“可是,你只学了不到一周。”

“那又怎么样,好坏我还能分不清?”傅宣燎指了几处,“看这几根线条,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勤学苦练,怎么画得出来?你这些年有多用心多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你想想,刚才那些人每幅画都会鼓掌吗?还不是因为你画得好,特别的好,不然他们正眼都不乐意瞧。”

话音落下,车内一时安静。

接着,时濛在寂静深处,抬手抹了下眼睛。

把傅宣燎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哪里说错,想哄又不知该从哪里哄起,只好抽了纸巾,扮了时濛的下巴让他转过来,轻轻为他拭去眼角溢出的泪,说:“我错了,你别哭。”

笨拙得连家猫都不如。

时濛骂不出口,心里百转千回,启唇唯余一句:“你好烦。”

傅宣燎一愣:“我、哪里烦?”

时濛不想说,他就追着问,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仿佛只要时濛说了,他就能原地改正。

被追问得没办法,时濛只好说:“总是随便道歉认错。”

明明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这也不算……”傅宣燎说到一半改口,“行,我改。还有吗?”

当然有。

可是时濛摇头,是不打算告诉他的意思。

时濛流着泪,在心里默念,你好烦啊。

总是在我接受了自己很渺小的现实之后,又告诉我——你很棒,也很伟大。

你渺小的心愿在我眼里,是比任何事都要重要的存在。

很久以前,时濛以为自己丧失了哭的能力。

现在他才知道,哭这件事也需要天时地利。从前面对命运不公,面对千夫所指,他可以坚强到冷漠以对,因为他孤军奋战,流泪也没人看见。

而现在,他才敢袒露自己的脆弱和委屈,这是不同于心死神灭时的痛快发泄,而是一种因为被珍惜着,疼爱着,有人会痛他之所痛,才会流下的泪。

是故作坚强那么久,终于甘心示弱的泪。

见时濛的泪非但没止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傅宣燎彻底慌了神,丢掉纸巾用手去揩,凑上去用唇去堵,眼泪流进嘴里,咸中带着苦涩。

他好像明白了时濛为什么哭,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侧过身,手忙脚乱地将时濛搂进怀里。

时濛亦回抱住他,手指陷入肩背绷紧的肌肉里,抱得很紧。

曾经徘徊在许多个命运的岔路口,时濛顽强挣扎,也企盼有谁来将他拯救。

如今等到了,他又怕握不住,怕一个不留神,又让他溜走。

稍稍喘匀呼吸,时濛仗着酒给的勇气问:“你会走吗?”

“要是你走了,我怎么办?”

“等你发现不该是我,怎么办,后悔了,怎么办?”

仓促地问了一连串,先得到的回应竟是一句迷信。

傅宣燎粗声道:“大好的日子,不准说这种晦气话。”

接着,他狠狠心推开时濛,让他与自己面对面。

“不是你,还能是谁?”傅宣燎说着,睁大已经泛红的眼睛,“你看,一直是你,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你。”

他用每一个行动验证说过的话,时濛也确实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

满满的,都是名叫时濛的自己。

两人对视良久,待时濛喘息平复,情绪逐渐稳定,傅宣燎呼出一口气:“等回去,慢慢说给你听。”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一定要说给你听。”

时濛这回没说“不”,而是闭了闭眼睛,挤出最后两滴泪水,任由脱力瘫软的身体落回面前的人怀里。

再次将时濛抱住,傅宣燎贴在他耳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以后你也慢慢告诉我,好不好?”

又得寸进尺,借打商量的名义引他道出真心。

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因为听见温柔话语的同时,时濛还捕捉到另一个声音。

他抬手按住心脏,感受掌心之下破土而出的震颤。

是低入尘埃,也能开出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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