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8章(2/2)
翠竹抹了把汗,见手上一道白印子,她当即蜷起了手心,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汗巾,掩饰地在脸上按了按。同时眼睛不着痕迹地在瑶娘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也似的脸上划了一眼,嘴里嚷着:“不行不行,我也得去洗洗了,这天实在太热了。”
她想叫瑶娘帮自己提水,可这会儿瑶娘已经去游廊的石台上坐下,另一手拨着自己的长发,她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扭身进了屋里。
瑶娘看了她背影一眼,复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来,这种时候多少是有些蚊虫的。瑶娘的长发也差不多晾干了,便打算回屋用晚饭。
她刚来到桌前坐下,就听到一阵奶娃娃的啼哭声,声音很尖锐,她下意识就紧绷了身子。
倒不是吓的,而是一个做娘的,天生就对孩子的哭声特别敏感。
瑶娘意识到这是小郡主在哭,自打来到这小跨院,每晚小郡主都会闹这么一出。她端起饭碗,打算吃完晚饭,再去打些水来擦擦身就歇下。
饭菜有些油腻,奶娘们的饭菜本就比寻常下人们的要丰富,以大荤大肉居多,因为多吃大荤才能产奶。可瑶娘本就心里燥得慌,饭也有些凉了,吃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放下筷子,将桌子收拾了,端着盘碗去小厨房。回来的时候,又提了半桶温水。小厨房里的热水是不断的,因为小郡主时时刻刻都能用上,烧得也多,所以下人也可以用一些。
瑶娘擦了身,将水端出去倒掉。
这期间小郡主的哭声一直没停,甚至越来越尖锐。尤其这会儿突然起了风,呜呜的风声衬着孩子的哭声,在这静谧的夜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瑶娘有些坐不住,不禁去了门边,往小楼那边望去。
此时小楼里早已燃起烛火,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留春馆那边也来人了,问过究竟后,才离开。
翠竹从屋里走出来,倚着门对瑶娘说:“那两个不是很有本事么,怎么连个孩子都哄不住。”她笑吟吟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她口中所指的那两个,指的是如今在小郡主身边服侍的王奶娘和钱奶娘。翠竹和瑶娘之所以会被排挤,根本没办法在小郡主身边插手,要属这两个先来的奶娘居功甚伟。这二人联手挤兑翠竹和瑶娘,瑶娘倒还好,翠竹在心里可是恨死她们了。
可惜翠竹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来对方比她资历深,二来两人待小郡主十分尽心,几乎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胡侧妃的人,她根本惹不起,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只有私底下会和瑶娘讥酸几句。
这不瞧见这样的动静,翠竹不用想就知道,钱王两个奶娘明日肯定会受到胡侧妃的训斥,笑得格外的灿烂。
倒是瑶娘却沉默非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瑶娘伸手将门阖上,往外行去。
翠竹见此,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
“得了吧你,别去碍眼了,又不是没去过,上次你是怎么被人挤兑出来的”
翠竹这话倒不是同情瑶娘,不过是在宣泄心中一种不满罢了,因为上一次她也去了,却被人挤兑了出来。
暂时的她和瑶娘还处于统一战线,这也是她为何如今待瑶娘和颜悦色的其中原因之一。
瑶娘没有理她,径自地往小楼走去。
“吃亏上当还嫌不够啊你!”身后,翠竹扬声道。
瑶娘在想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翠竹这般不着五六,还能趾高气扬地留在小院里当小郡主的奶娘,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有大功在身。
彼时小郡主也是这般哭泣,可瑶娘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刚离开儿子小宝,听到这种哭声,总会忍不住想起小宝离了娘,是不是也会这么没命的哭。
于是她越发伤心。小郡主哭,她也哭,哭得没白天没黑夜。
有人说她晦气,她觉得十分委屈,更是伤心难过。本来小郡主身边的奶娘就有多,如此一来不免被排斥在外面。可小郡主这么哭却是不正常的,她不免留了心。
观察了几日,她差不多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自告奋勇想去解决这个问题,却被人挡在外面,不光见不到小郡主,连那栋小楼都进不去。她心中焦急,又实在心疼小郡主这么哭下去,怎么受得了。就找上了唯一能说上话的翠竹,想通过她将这个法子告诉贴身照顾小郡主的人。
翠竹拿着她的法子,治好了小郡主的夜哭症。
却根本没告诉别人这办法是自己的,而是在她根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设计并从中挑唆,让本就对她十分不满的穆嬷嬷将她退了回去。
相反,翠竹却在小跨院里站稳了脚跟。小郡主离不了她,她的位置越发稳固,连胡侧妃都对她颇为另眼相看。
==第十六章==
晋王没有说话。
穆嬷嬷自然也不会再继续多说,她毕竟是个奴婢,虽仗着以往的情分能多说两句,可说得太多就是在消磨往日的情分。
且她心中也清楚,自家小主子是个心中有计量之人,不是有计量也不会失了亲娘的庇护,还能从那深宫之中层层厮杀出来,直至成为镇守一地的藩王。
之后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大多都是在说晋王这阵子没在府里,后院之中发生的一些事。正确的应该是在说小郡主、胡侧妃乃至王妃的事,毕竟当初晋王之所以会把小郡主从留春馆隔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胡侧妃拿女儿做筏子,屡屡借着小郡主向晋王邀宠,并与思懿院的王妃相斗。
见时候不早了,晋王亲自将穆嬷嬷送出门。借着浓浓的夜色,穆嬷嬷悄无声息地回到小跨院,一如以往。
晋王回到内殿,他惯是不喜身边人太多,所以也就福成跟了进来。
福成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白无须,着一身墨绿色团领长袍。他在晋王身边服侍多年,算得上晋王头号心腹之一。因着是打小就侍候晋王长大,自然又与旁人多了几分不同的情义,也因此他在晋王跟前也比较敢说话。
看得出穆嬷嬷的话让殿下听进了心里,福成踌躇一下道:“殿下,老奴觉得嬷嬷说得有道理,这府里是该有一位小主子了。”
但也仅此一句而已,能在主子们身边服侍多年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适可而止,过犹则不及。主子毕竟是主子,奴才毕竟是奴才。尤其此事又干涉到晋王最不能容忍别人碰触的禁忌,也因此福成说得格外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