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翻旧案(2/2)
拢着袖口的手慢慢收拢,他垂眸。长长的眼睫无措地颤了颤,又恼又茫然。
看他这模样,李怀玉觉得很解气,知道冤枉她了吧知道她真的是无辜的了吧一直没有做过错事的紫阳君,一做就做了件无法挽回的大错事,要怎么办
然而,多看他一会儿,她又有点心疼了。
他不是故意的呀……
以这人的性子,当初若是知道她是冤枉的,一定会站出来,顶着众人非议替她辩护。他与朝中其他人不同,以前针对她,单单只是因为她做的事看起来是错的罢了。
怀玉发现,她以前对紫阳君,其实也是带着偏见的,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沉思片刻,怀玉伸手拉住他,将他拉离了囚车。
“知错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很是宽厚地道。
只要他帮她翻案,她甚至可以把杀身之仇一笔勾销!
江玄瑾哪里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又哪里想到丹阳还会再活过来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多了罪孽,还是怎么也无法抵消的罪孽,这等宽慰的话完全听不进去,眼里墨色汹涌,躁动难平。
“君上。”负责押解的官差过来拱手,“交接令到了,犯人该上路了。”
厉奉行一慌,连忙看向江玄瑾,后者缓缓回神,冷声道:“犯人身上还有公案未了,不能上路。你且将他押在此处,本君去请示陛下。”
官差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江玄瑾却是说完就没多解释,只朝怀玉道:“你回府等我。”
“好。”李怀玉笑着点头,微微松开手,这人便抽身往外走,背影潇潇,步子极快。
厉奉行蹲在囚车里看着,有点愕然:“他……竟打算直接去同陛下说这怎么行司马旭和长公主都已经死了,他现在翻案有什么用”
怀玉侧头睨他一眼:“这天地间还有公道二字呢。”
“笑话!”厉奉行道,“只为个公道,就要在尘埃落定之后去再掀波澜这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案子要翻,的确没什么好处,甚至会直接与朝中一大部分人为敌。若是换个立场,她站在江玄瑾的位置上,也不一定会有勇气蹚这趟浑水。
然而江玄瑾走得一点犹豫也没有。
这样的傻子,朝中、亦或者说是这天下,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咧嘴笑了笑,李怀玉想,她真是嫁了个了不得的人。
八月初一,长公主薨了已经四月有余,紫阳君突然进宫,于御前要求重查司马旭一案。
宫廷哗然,收到消息的三公九卿纷纷往宫里赶。
柳云烈走得最快,脸色也最差,他想过很多种与江玄瑾周旋的法子,但独独没有想过这人竟当真会把旧案翻到明面上来。
真是疯了!
“君上此举到底意欲为何”齐翰赶到了地方,上前跟皇帝行了礼,立马就质问了江玄瑾一声。
江玄瑾站在大殿中央,四周围上来的大臣越来越多,他头也没侧,眼里只有座上那一脸惶恐的帝王。
旁边的云岚清微微有些激动,见他不吭声,出列便替他反驳:“还能为何君上不是随性之人,会提出此事,定是发现了蹊跷。丞相不问真相,倒质疑君上目的”
齐翰沉声道:“旧案牵扯甚多,并也已经了了,突然再翻出来,势必撼动朝纲。”
“撼动朝纲”旁边的徐仙轻笑,“当初定案之时,不是说证据确凿吗既然长公主是罪有应得,那大人何惧重审”
齐翰一噎,旁边的司徒敬上前拱手道:“微臣以为,重审此案没有意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歇气,江玄瑾半个字都没听。
他敢提重审,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果,眼下除非陛下不同意,否则再没什么能阻挡他。
作为一个爱极了自己皇姐的人。李怀麟怎么可能不同意他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着了,神色复杂地沉思了许久。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瞧着满殿的嘈杂就怒喝了一声:“放肆!”
正在极力争执的大臣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拱手低头。
李怀麟起身,在龙椅前踱了两步,恼怒地道:“君上是来请示朕的,不是来请示你们的。朕尚且没有开口,你们吵什么”
“重审个案子而已,君上觉得有必要,那便重审就是。当初都审得,如今为何就审不得了”
“陛下!”柳云烈道,“马上就是秋收之际,事务繁忙,谁有空来审这案子”
江玄瑾淡声道:“既然是本君提出来的,自然由本君主审。”
柳云烈咬牙,侧头看着他道:“君上莫忘记了,之前的案子也是您定的罪!”
“正因如此,本君重审才最为公正。”余光轻扫他一眼,江玄瑾抬头看向李怀麟,“若是没有审错,臣认扰乱朝纲之罪。若是审错了,臣也认连带之责。”
此话一出,一直小声质疑紫阳君的人瞬间都闭了嘴。
众人惊愕莫名,李怀麟也是有些震惊。
“君上”
重审对他也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进退他都要受罚,他还这样坚持
一时间柳云烈等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相互看几眼,没能再找到反驳的理由。
“还请陛下示下。”江玄瑾拱手。
大殿里寂静无声,气氛有些凝重,旁边几个老臣脸色都很难看,有人甚至在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答应。
然而,李怀麟想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朕允君上所请。”
扫了殿内一眼,他接着道:“紫阳君主审,廷尉府相助,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不要让朕失望。”
江玄瑾松了眉。
“谢主隆恩。”他躬身行礼,郑重而诚恳。
平静了许久的北魏朝廷,终于是又起了轩然大波,三公九卿议论纷纷,关于紫阳君的奏折一封又一封地往御书房里飞,众人都觉得君上是疯了,说不定被长公主的鬼魂下了蛊。
别说外人了,江家自己人都很意外。江玄瑾一回府,就被老太爷叫到了前堂。
怀玉闻讯赶到的时候,老太爷正杵着龙头杖道:“我教你公正,不是教你一意孤行!”
“这回大哥也不帮你。”江崇摇头,“太胡来了,以你一人之力,如何能抵得过百官之意”
江深吊儿郎当地听着,倒是看见了门口进来的她,笑着道:“弟妹来了”
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李怀玉定了定神,笑着便上前行礼:“给父亲请安,见过各位叔伯。”
瞧见她,老太爷火气没消,反而是殃及池鱼:“江白氏,你既过门成他夫人,就该好生劝导他!”
怀玉无辜地眨眼,别说她不会劝,就算会,以江玄瑾的性子,哪里能在这种事上听她的
旁边的江焱神色复杂地开口:“小婶婶若能劝还是好事,就怕不但不劝,反而觉得小叔做得好。”
小少爷倒是个明眼人啊,李怀玉暗笑,面上正经了神色,疑惑地问:“君上做错什么了”
“不是说他错,他未必有错,但做的事就是不合时宜。”江崇皱眉,“重审旧案,公然与朝中元老重臣为敌,不听劝诫、不顾后果。一个月后,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得领罚!这算什么”
怀玉听着,侧头小声问旁边这人:“形势很不利”
江玄瑾平静地道:“没什么。”
“这还叫没什么”江焱忍不住道,“您从宫里出来,齐丞相、司徒大人、林大人并着柳廷尉就都留在御书房里参奏,看样子也不会说什么好话。昔日那些敬您重您的,如今都纷纷倒戈。您分明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么严重李怀玉惊了惊,有些慌张地看向他。
江玄瑾神色不悦地看了江焱一眼,然后道:“我有分寸。”
依旧是这认定了就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江老太爷长叹一口气,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只道:“你回去好生想想要怎么办吧,江白氏留下。”
被点了名的李怀玉老实地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江玄瑾行礼离开,心里有些忐忑。
“江白氏。”等人走远了,老太爷才开口,“我听人说,玄瑾对你宠爱有加,你既受着他的恩宠,就该为他着想。”
干笑两声,怀玉低头:“父亲尽管吩咐。”
“倒是个懂事的。”老太爷颔首道:“好生劝劝玄瑾,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名誉,总不能都丢在一个旧案上头。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稍不留神,就容易牵连全家。等会用过晚膳,崇儿和深儿都去一趟墨居,他们说话,你在旁边帮衬着些。”
都已经决定要重审了,还有什么好劝的闹得那么大,现在就算江玄瑾现在反悔也没用了啊,开弓没有回头箭。
然而,看看这满屋子神色凝重的江家人,李怀玉还是认怂地应下:“儿媳明白。”
江焱看着她,忍不住问:“小叔进宫之前,与小婶婶一道去了何处”
“这个……”怀玉装傻,“就是去街上逛了逛。”
“若当真只是逛了逛,小叔如何会突然想起司马丞相一案”江焱皱眉。
他这么一提,江崇也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背后有点发凉,怀玉顶着他们的目光。把脸上无辜的表情保持住了:“我如何能知道君上的想法他一贯不与我多说朝政之事。”
江深倒是帮了句腔:“别为难弟妹了,等会直接去问三弟便是。”
主位上的老太爷点头:“那你也先回去吧。”
“是。”如获大赦,怀玉退身就走,暗自庆幸自己又糊弄了过去。
然而,等她走远,前堂里的江焱却是说了一句:“你们看吧,小婶婶果真有古怪。”
他们出府去了何处,府里的车夫是知道的,江白氏撒了谎。
起初听江焱说白马寺一事,江崇还不相信,觉得这孩子是多虑了。但如今一看,他也有些不解。
这个江白氏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老太爷摆手道:“都是一家人,没有证据之前切勿下定论。”
证据还不简单多试探两回就有了。江焱捏拳,若是他怀疑错了还好,但江白氏若当真存了害小叔之心,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回到墨居。怀玉四处找了找,发现江玄瑾在洗砚池的书斋里,埋首于一大堆案卷文书。
她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
江玄瑾抬头,抿唇问:“你要来劝我”
“嗯!”怀玉点头,双手捧着茶杯递到他唇边,“劝你多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微微一顿,他皱眉:“父亲要你劝的定不是这个。”
喂他喝了口茶,怀玉笑道:“你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我又何必多嘴呢”
要是娶的是个规规矩矩的夫人,这会儿肯定在他耳边苦口婆心地劝开了。可这人倒是好,压根没把长辈的话放在心上。
江玄瑾摇头,心里倒是一轻,继续拿了卷宗来看。
怀玉乖巧地陪着他。
晚膳过后,江崇和江深当真来了。一左一右地坐在江玄瑾身边,跟他从家族利益谈到了天下苍生。
怀玉领着老太爷的命令,尽职尽责地在旁边帮衬,不停地说着“是啊”、“对啊”之类的捧场话。
江崇对她的表现不太满意,低喊了一声:“弟妹。”
“啊”李怀玉一脸茫然,“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说好帮着劝,她却除了应声以外一个字也没多说。江崇皱眉,心里的怀疑又重一层。
看着他这眼神,怀玉有点心惊,连忙扭头对江玄瑾道:“大哥说的都有道理!”
江玄瑾看她一眼,抿唇对江崇道:“何必为难到她头上”
对他的劝告没半点反应,护起短来倒是快。江崇颇为无奈。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铩羽而归,怀玉正坐在凳子上走神,冷不防地就被人抱了起来。
“他们的话,你不必都听。”江玄瑾轻声道。“听我的就够了。”
心神归位,胸口一暖,怀玉笑着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你也不怕把我惯得目无尊长。”
本来也不是个目有尊长的人啊,江玄瑾摇头,将她放在床榻上,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接下来几日我会很忙,你老实待着,别乱跑。”他道。
怀玉挑眉,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起身,一脸认真地道:“那咱们可得抓紧机会了。”
江玄瑾正想问什么机会结果这人不由分说地就盘腿缠上了他的腰。
“我还要去看公文。”
“明儿再看也不迟,你先看看我!”
“……”
他有些恼,却没能抵住她的纠缠,翻滚进红帐,喘息之间微怒地道:“你这人……”
“怎么”笑盈盈地压着他,怀玉捏着他的下巴道,“我这人就是大胆又不知羞。可你不也还喜欢得紧”
“谁喜欢”他驳斥。
咯咯直笑,怀玉压住他一个劲儿地亲吻,手不老实地伸进他的衣裳里,摩挲着他的腰际问:“喜不喜欢嗯”
身子一寸寸地烫起来,江玄瑾咬牙,很是艰难地道:“不……”
话没说完,就被她一口咬在喉间。
“紫阳君是不可以撒谎的。”她严肃地道。
江玄瑾气坏了,翻身将她压住,哑声道:“太目无尊长,该长教训了。”
身下这人愣了愣,接着就舔着嘴唇眼波流转地道:“还请君上赐教呀”
要了人命一般的诱惑。
轻喘一声,他低头,终于是放肆地咬上她白皙的脖颈。
烛光未熄,内室里红影交织,翻云覆雨。
之前都是打着算盘与他欢好,可这一次。李怀玉心里什么也没想,只紧紧抱着这人,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听着他的声音,她也觉得情动。
竟然觉得情动了。
“江玠。”难耐之处,她低喊他的名字,只一声尚觉不够,反反复复地又喊好多遍。
眼前的人有些慌张地伸手捂了她的嘴,头抵在她耳侧,声音微颤地道:“别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