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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号一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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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春一抬头,看清来人之后,怒气瞬间转化为惊喜,“苗苗哥,你咋在这儿”

陈学功眼睛弯起来,左脸颊的酒窝特别明显,“我被学校派出来实习,在外科,出来送材料,正好看见你了。”

说话间,从秀春肩膀上接过钱寡妇的手臂,礼貌的向钱寡妇和孙有银问了好,帮忙把钱寡妇送到马车上。

孙有银虽然没见过陈学功,可看他长相,也猜了个大概,问道,“是陈木匠的孙子吧,你爹不是在上海落了户吗,你咋还来这种破地方呐。”

陈学功重复了一遍他过来的理由,“我来实习。”

孙有银哦了一声,又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你爹现在工资多少你娘呢上班还是在家干家务你外家是上海本地人吧...”

孙有银说个没完,差点没把人家老底给扒出来,把钱寡妇扶上马车后,秀春忙打断道,“苗苗哥,你赶紧忙去吧,咱们家去了。”

还没到下班点,陈学功确实不能走开,就问道,“你什么时候再来市里”

秀春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啥时候再来,孙有银已经甩马鞭出医院门了,秀春大声道,“我再来市里的话,来找你!”

出了医院大门,马车在主干道上行了一会儿,七拐八拐,秀春见不是往合作社方向走,就问孙有银道,“大伯,咱们这是去哪儿”

孙有银挥了马鞭,头也不扭,“去炼钢厂!”

秀春不吱声了,心里再清楚不过孙有银这个时候去炼钢厂干啥。

泽阳勉强属于重工业型城市,拥有华中华东地区最大的炼钢厂,钢厂有三个附属单位,孙有粮在一钢,打从秀春老子去世,孙有粮接手秀春老子的工作,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当了五年的学徒工之后转正,现在是二级工,工资三十五块五毛,三十二斤的粮食标准。

一钢二钢挨在一块,在郊区东,三钢是后建的,在郊区南边。

此时一钢和二钢的所有职工聚在一钢的大车间里开会,讨论职工分房的事,三钢家属区跟一钢二钢不在一块,不参与此会,每年到讨论分配住房问题时,两个单位的职工都会聚在一块,两三百号人,小点的会议室根本容纳不下,只能在车间开大会。

泽阳炼钢厂是国营企业,生产,计划,调度,安全,财务,技术,设备,人事和行政,哪个部门都有不少人。

孙有粮从工龄来看,绝对算是车间里的老职工了,已经带了学徒,孙有粮挤在一群人中,内心汹涌澎湃,年年分房,年年没他的分,今年总该有他的名了吧!

虽说家里在盖房,可孙有粮也不想再回大坟前那个破地方,刚来市里,女人孩子都不在身边,孙有粮还有些不习惯,尤其是夜里,独身一人躺在宿舍通铺里,那滋味,别提多难受。

可在过了这么些年光棍生活之后,孙有粮竟活出了滋味来,他的粮食关系就放在厂里食堂,三十五块五毛钱的工资,二十五块给家里,剩下的留在身上花,每天下了班,吆喝上几个人,在厂上食堂炒个小菜,切盘卤肉,再喝点小酒,那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可孙有粮近一年来开始为房子的事犯愁了,原因是他和厂里设备部门的学徒工蒋兰花搞上了关系,老光棍再快活,到了夜里也止不住想女人,蒋兰花讲话声音小小的,又听话,很合孙有粮的胃口,比起老家的糟糠,蒋兰花在孙有粮眼里那就是天仙。

他们两人已经偷摸来往了一年,孙有粮想过了,一旦房子申请下来,他立马回老家跟他女人离婚,公布他和蒋兰花的关系,反正老家的房子就快盖好,他也不算亏欠他女人了!

孙有粮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他却忘了,和他一个车间的宋建国也还没分到房子,宋建国比他的资历还老,厂里的三级工,四十六块八毛钱的工资,三十五斤粮食标准,论资排配,宋建国可是排在他前头。

厂里人事和行政两个部门是大头,其他各部门都是附属。

会议由行政部门主持,大家踊跃发言,制定分房规则,不明情况的新人还站起来铿锵有力提出自己意见,老油条们压根就不发表意见,他们心知肚明,发言是走形式,最终决定权仍旧在行政和人事两个大头上。

果然,所有人刚发言结束,行政部门的方书记就把名单拿了出来,宣布分配到住房的职工。

“行政科的张国强同志,人事科的万丽丽同志,设备科的徐勇同志...”

孙有粮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就等着方书记公布他的名字。

“好了,还有最后一个,生产车间的宋建国同志!大家欢迎!”

车间里立马响起热烈的掌声,分到的红光满面,没分到的只能再把期望放到下一年。

孙有粮泄了气一般,难以置信的看向在接受车间同事祝贺的宋建国,再向他的相好蒋兰花看去,对上她失望的眼神,孙有粮简直要骂娘!

碰上他宋家人,指定就没啥好事!

如果没有宋建国,职工房指定能分到他手上!

散了会之后,孙有粮抽着烟,闷闷的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跟在他屁股后头的是他徒弟,想劝孙有粮两句,刚开了口,就被孙有粮一阵踢骂,吓得他赶紧窜开。

孙有粮人刚到宿舍,远远的瞧见宿舍前面的空地上停了辆马车,马车上坐一大一小两个人,还躺着一个。

孙有粮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躲也躲不掉,孙有粮只能迎了上去,从怀里掏了根烟递给孙有银,呵呵寒暄道,“大哥,你们这是咋啦娘娘你咋趟车上了”

钱寡妇身上疼得厉害,不想理他。

孙有银接过孙有粮递来的烟,搁在鼻尖闻了闻,下意识看了烟嘴处,上面印着南京字迹。

孙有银心里顿时不爽,瞪眼道,“有粮你平时就抽这个!”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孙有银去合作社开会,合作社的领导有抽南京牌香烟的,三毛钱一包,一包能买他十包大生产。

孙有粮还没察觉出孙有银的怒气,仍旧笑道,“厂里的福利,一个月发一张烟票,可以换两包南京,两包飞马,我平时舍不得抽,这不是看大哥你来了嘛...”

话虽如此,孙有银的气还是不能消,他为了老娘的病奔波劳走还倒贴钱,他兄弟倒好,悠哉悠哉抽南京,再看他穿的是厂里的工作服,通身上下没一个补丁,更不平衡了!

“春儿你在外面看着你奶,有粮你跟我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孙有银先进了孙有粮宿舍,钱寡妇走不了路,不方便搬来搬去,秀春对他们兄弟两密谋不感兴趣,给钱寡妇掩紧了棉被,老神在在的坐在马车上打量厂区。

孙有粮宿舍是大通铺,进门就是一拉溜炕,上面打了八张床铺,男人住的地方,味道总归不好闻,臭鞋臭袜,还有大裤衩,扔的到处都是。

孙有银皱眉道,“你们厂咋还没给你分房”

提起这个孙有粮就来气,骂了声娘的,“刚分完,车间里的名额被宋建国抢去了,奶奶的,宋家就是咱家克星!”

孙有银心里舒坦了些,抽了口烟,谈起了正事,“有粮,老娘病又犯了,今天我跟春儿送她来医院看病,抓了药,十块八毛钱,老娘看病的钱,咱们得商量商量怎么分摊。”

孙有粮顿时苦了脸,“大哥,咱家房虽然盖得差不多,但窗户门扇都得花钱,我身上哪有钱。”

孙有银立马呛声道,“没钱你还抽南京!”

孙有粮闭了嘴,懊恼无比,早知道就不把烟拿出来了!

孙有银把他决定说了出来,“春儿还小,拿不出来这么多钱,老娘的药费,我占四成,你占四成,让春儿出两成,你看咋样”

孙有粮讪笑,他大哥都这么说了,还有他反驳的余地吗,他不想掏钱,能由得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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