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2/2)
“哦,要是我能把心中燃烧的激情完全倾吐出来,那该多好啊!”他口气热烈地嘟囔道。
真是妙极了。他还从来没有玩过这样激动人心的游戏;奇妙的是,他所说的每句话几乎都是他心里想的,只是略带几分夸张而已。看到这一切在威尔金森小姐身上产生的效果,他极感兴趣,而且十分激动。最后,显然威尔金森小姐费了好大的劲才提出说她要回屋去了。
“哦,不要现在就走。”他嚷道。
“一定得走了,”她嘟囔道,“我心里害怕。”
他突然产生一种直觉,明白自己这时该如何行事。
“我现在不能进去,要待在这儿好好想想。我双颊发烫,需要吹点晚风凉一凉。再见。”
菲利普神情严肃地伸出手来,她默不作声地握着。他觉得她在竭力克制,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哦,真不赖呀!他独自在黑乎乎的园子里,十分无聊地待了一阵,觉得也说得过去了,就走进屋子,发现威尔金森小姐已经上床睡觉去了。
从此以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第二天和第三天,菲利普表现得像个样子急切的情人。他发现威尔金森小姐爱上了自己,心里美滋滋地十分得意:她用英语对他这么说,也用法语对他这么说。她对他大加赞扬。以前,从来没有哪个人说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有一张性感的嘴。他一向不怎么在个人仪表上花费心思,但现在一有机会,就要志得意满地照照镜子。在他亲吻威尔金森小姐的时候,可以感受到那股似乎使她心灵震颤的激情,真是奇妙非凡。他经常吻她,因为他觉得这要比说些情意缠绵的话儿来得容易。不过,他本能地感到她期望自己能在她耳边喁喁情语。如今要向威尔金森小姐表示倾倒仰慕,仍使他觉得愚蠢可笑。他真希望周围有一个可以听他吹嘘一番的人,愿意跟这个人讨论自己谈情说爱时的细枝末节。有时威尔金森小姐说的话玄奥费解,叫他摸不着头脑。要是海沃德在这儿就好了,那就可以向他请教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接下去最好采取什么行动。他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该加紧行事呢,还是顺其自然。现在只剩下三个星期的时间了。
“一想到假期快要结束,我就受不了,”威尔金森小姐说,“我难受得心都要碎了,而且,咱们俩也许就再也见不着了。”
“要是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对我这么狠心。”他低声说。
“哦,咱们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你为什么还不满足呢?男人都是一个样儿,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在他逼迫之下,她说道:
“难道你没看到这是不可能的吗,在这儿怎么行呢?”
他提出种种方案,但她根本不肯去试一下。
“我可不敢冒这个险,要是被你的伯母发觉了,那就糟透了。”
一两天后,他想出一个似乎是万无一失的好主意。
“嗨,如果星期天晚上你假装头疼,提出要留下来看家,那么路易莎伯母就会上教堂去了。”
通常星期天晚上,为了让玛丽·安去做礼拜,凯里太太总是留在家里。不过要是有机会参加晚祷,她也会欣然前去。
菲利普在德国时已改变了对基督教的看法,但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的亲戚,也不指望得到他们的理解,看来还是默默地去教堂做礼拜可以减少麻烦。可是他只在早晨去一次,把这看成是对社会偏见做出的一种体面的让步;他拒绝晚上再去教堂,认为这是他维护自由思想的一种适当的表示。
当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威尔金森小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不干。”她说。
可是到了星期天下午用茶点时,她却叫菲利普感到相当意外。
“我今晚不想去教堂了,”她突然说,“我实在头疼得要命。”
凯里太太十分关心,一定要她服用几滴她自己平常习惯用的“头痛药水”。威尔金森小姐谢谢她的好意,喝完茶就马上说要回房去歇息了。
“你真的不需要什么了吗?”凯里太太焦虑地问。
“什么都不要了,谢谢您。”
“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要上教堂去了。晚上我常常没有机会前去。”
“行,您放心去吧!”
“我在家里,”菲利普说,“如果威尔金森小姐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叫我。”
“你最好让客厅的门开着,菲利普,这样,要是威尔金森小姐打铃,你就可以听到了。”
“好的。”菲利普说。
于是六点钟以后,房子里就只剩下菲利普和威尔金森小姐两个人。菲利普反而感到忐忑不安。他真心希望自己没有提出这个计划,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他必须抓住这个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要是他打退堂鼓,威尔金森小姐会怎么想呢?菲利普走进门厅,侧耳细听,房子里悄无声息。他不知道威尔金森小姐是否真的头疼。也许她早就忘了他的那个建议。他的心痛苦地跳着。他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楼梯嘎吱一响,他就吓得停了下来。他总算来到威尔金森小姐的房间外面,先侧耳听了听,然后把手放在门把上,又等了一会儿。他似乎在那儿待了至少五分钟,竭力想要拿定主意,那只手抖个不停。要不是怕自己事后会懊悔不已,他早就逃跑了。现在的情况就好像已经爬上游泳池的最高一层跳板。从跳板下面抬头往上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等你站到跳板上,低头凝视底下的水面时,心禁不住直往下沉。唯一迫使你纵身跳下去的原因,就是不愿丢脸地从刚才爬上来的阶梯上再畏畏缩缩地爬下去。菲利普鼓起勇气,轻轻地转动门把,走了进去。他觉得自己浑身发抖,有如风中的一片树叶。
威尔金森小姐背对着门,正站在梳妆台前,一听到开门声,她赶紧转过身来。
“哦,是你啊!你要干什么?”
她已脱掉了裙子和上衣,只穿着衬裙站在那儿。衬裙很短,只拖到靴子的顶端;衬裙的上半部是用一种乌黑发亮的料子缝制成的,镶着一条红色的荷叶边。她上身穿着一件短袖的白色棉布衬衣,显得怪模怪样。菲利普看了,心里便凉了半截。她似乎从来没有显得这样缺少风韵,但现在已经太晚了。他随手把门关上,并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