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忍老师搬家(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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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案发生在东成区大今里,从地图上来看,就在地铁千日前线的今里车站往东北方向走数百公尺的地方,但路很复杂,时而通往横向、纵向、斜向,有时候还遇到死巷子,迟迟无法到达目的地。终于找到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但那栋房子前挤满了人。那栋房子位在这片两层楼房子的角落。
“新藤,只有当长官的才会姗姗来迟。”
新藤好不容易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踏进房子,就有人对他说话。前辈漆崎就在左手边的厨房内,正对着排气扇抽烟。
“三更半夜出任务太辛苦了,光拦计程车就花了大半时间,而且这一带的路也太复杂了吧。”
新藤也走进厨房,来到漆崎身旁。一坪多大的厨房无法兼作饭厅使用,房子的中央是一间三坪大的和室,后方应该是厕所或浴室。一进门,就可以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
“现场在哪里?”
新藤问,漆崎用大拇指指了指楼上。
“要不要去看一下?”
新藤跟在漆崎的身后,走上木制的陡峭楼梯,辖区的侦查员向他们打招呼。
二楼有两间和室,分别是三坪和两坪多大。三坪大的和室内铺了一床被子,被子被深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呜啊。新藤在嘴里轻声叫道。
“在新藤长官姗姗来迟前,”漆崎说:“尸体已经搬走了。”
“你又在挖苦我。”
“死者是男人,年龄大约四十出头,长相不算是和蔼可亲。至于服装,穿了一件脏裤子和一件很脏的夹克,身分不明。”
“身分不明?”
新藤嘟着嘴问道,“怎么回事?被害人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吗?”
“不是。”漆崎打着呵欠,摇着脑袋。
“这个家的人在哪里?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新藤左顾右盼。
“这里只有一个人住,独居,目前被带去东成警署了,因为她是加害人。”
“加害人?”
新藤讶异地问,然后才点点头,“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被害人的身分应该很快就会查出来,只要问凶手就好。”
“但当事人说她不认识这个男人。”
“什么?”新藤张大了嘴,“竟然杀了不认识的人吗?太荒唐了。”
“当事人说,那个男人在半夜突然闯进她家,因为不认识对方,以为有危险,就忍不住反击,结果对方就倒下了。”
“啊,该不会是……”
“没错,”漆崎噘着下唇点了点头,“是否适用窃盗防治法可能成为讨论的重点,只要继续调查,应该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窃盗防治法中有关于正当防卫的特别条款。当有人非法入侵民宅窃盗时,即使因为恐惧或惊讶而致对方于死地,也不会追究刑责。
“住在这里的人是女人吗?”
“没错。”
“所以,可能不光是为了钱财,肉体也可能遭到威胁。”新藤说话时,强调了“肉体”这两个字。“看来正当防卫成立的可能性相当高,当然,也要考虑防卫过当的可能性。”
“当事人当然主张无意杀死对方。她在半夜起床上厕所后,想要回二楼睡觉,走上楼梯时,却听到二楼有动静,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她拿起放在玄关的槌球球杆──”
“等、等一下。”漆崎还没有说完,新藤伸出手打断了他,“槌球?住在这里的人几岁了?”
“今年六十二岁的老妇人。当然,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她不可能有肉体面临威胁的危险,不然恐怕会被妇女团体抗议。”
“六十二岁……槌球的球杆……”
新藤觉得被打死的那个男人一定死不瞑目。
漆崎和新藤在东成警署见到了那位六十二岁的老妇人,名叫松冈稻子的她穿了一件明亮的草绿色开襟衫,但因为极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而且,脸上的气色很差。
“我拿着槌球的球杆悄悄上了二楼,发现两坪多大的房间内有动静,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影。我就问,你是谁?一个男人突然起身朝我扑来,我吓坏了,吓死了。被他追着跑到铺了被子的房间时,心想他一定会杀了我,所以,我就不顾一切地挥动球杆,完全不知道有没有打到人,当我回过神时,发现那个男人倒在地上。被子上也都沾满了血,之后,我茫然地看着他五分钟,不,应该有十分钟。我瘫坐在地上无法走路,但最后还是设法爬下楼梯,走到电话旁。人真的很没用,在关键时刻完全都吓傻了,我想不起来报警要打一一〇。我还在暗想,是一〇一,还是〇一一。花了好长时间想起来后,终于拨通了电话,请警方上门了解情况。”
松冈稻子淡淡地向新藤他们说明情况,不知道是否已经向辖区刑警说过一次的关系,她说的内容井然有序,完全没有矛盾之处。
“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漆崎问。
松冈稻子皱了皱眉头后点头。
“虽然很恶心,但我还是看了,因为我担心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你认识吗?”
新藤问,稻子用力摇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并没有因为没见过他,就觉得他死了也无所谓。”
说着说着,她深深垂下头,不一会儿,开始流泪。
“你最近有没有告诉别人,家里有放什么财物?”
漆崎看到稻子的眼泪,语气变得更加平静了。
“我没有四处宣扬,但昨天白天去银行领了四百万,准备付老人院的订金,我放在二楼的衣柜里。”
“四百万……你有没有向别人提过这件事?”
“我不记得曾经告诉别人,但可能我在银行领钱时被人看到了,我是在三协银行的森之宫分行领的钱。”
漆崎交叉抱起双臂。
命案发生的第三天,终于查到了死亡男子的身分。有一个男人看了报纸上的人像画,说很像自己的熟人。这个名叫江岛的男人借了十万圆给被打死的男子,正在四处找男子还钱。
接到通知后,新藤也去了东成警署。
据江岛说,死去的男子名叫永山和雄,因为他有前科,经过比对指纹,证实的确是他。
江岛还提供了永山目前居住的公寓,一看到地址,正在办公室的新藤忍不住叫了起来。
“怎么了?”东成警署的刑警问。
“不,没事,对了,”新藤压低嗓门说:“我可以去那栋公寓打听情况。”
2
“突然找我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事。”
田中铁平把书装进纸箱时说道。
“你少抱怨,现在放春假,反正也没事可做。”
正在整理衣柜里衣服的阿忍回答。
“铁平虽然没事,我可是很忙喔。难波的高岛屋正在举办运动衣和牛仔裤的特卖,我原本打算去那里,但铁平说,绝对来这里比较好玩,所以我就陪他来了,没想到居然叫我们帮忙搬家。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满嘴抱怨的原田郁夫也是阿忍以前的学生,他负责用报纸把碗盘包起后,装进纸箱里。
“还真会抱怨,真拿你们没办法,那来喝杯茶吧。”
阿忍拍了拍牛仔裤的大腿后站了起来。
“应该有好吃的点心可以配茶吧。”
铁平立刻跑到桌旁,用好像老头子般的口吻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别想用便宜的最中饼[1]来打发我们。”
“我是谁啊,怎么可能买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铁平和郁夫看到阿忍拿出来的优格塔,忍不住拍着手。
“真不愧是老师,真是内行啊。”
“老师对吃这件事很有研究。”
“想吃的话就赶快去洗手。”
听到阿忍的吩咐,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跑去了洗手间。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毕业已经两年了。”
铁平大口吃着优格塔说,“老师,你马上就要回学校了,该不会连怎么上课都忘了吧?”
“不瞒你们说,我真的在为这件事烦恼。”
阿忍回答,两个人意外地瞪大眼睛。
“老师,你难得这么没自信。”
郁夫说着,继续一口又一口地吃着点心,“平时都自信过剩。”
“谁自信过剩了,我这么谦虚。”
阿忍瞪大眼睛,但很快就垂头丧气地叹着气,“因为我有整整两年没有和小孩子接触了,所以,这次回学校,我很担心能不能了解学生敏感的内心。”
“你不是有和我们相处吗?”郁夫说。
“对啊、对啊。”铁平也点着头,喝着红茶。
“和你们相处也没用,都已经是中学生了。而且,你们何时敏感过?脸皮厚得像城墙。”
“太过分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竹内忍以前曾经在大路小学教铁平他们,为了在教学上更上一层楼,她在兵库的大学深造。如今,已经完成了两年的学业,下个月就要回学校教书了。下周将要搬离之前为了专心读书而借的这间公寓,搬回老家住。
“下次要去的是阿倍野的文福小学吧?那所小学是有名的好学校,水准很高,家长会也一定很罗嗦。”
郁夫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水准很高,但学生人数很少,所以,可以照顾到每一个学生,但也因为这样,教师的影响力很大。所以说,真的是责任重大。”
“不必在意,老师,你一定没问题的,不会有问题的。”
铁平说着,拍了拍阿忍的肩膀。
“我需要你鼓励的话就完蛋了。”
正当她叹着气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阿忍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看,发现新藤笑嘻嘻地站在门口。阿忍惊讶地打开了门。
“新藤先生,这么大白天的,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刚好因为有点事来这栋公寓──”
新藤说着,向房间内张望,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是你们?”
“这句话是在向我们打招呼吗?我们可不是来玩的,是来帮忙老师搬家。”
铁平向新藤抗议。
“喔,原来是这样。终于要搬家了,不过,现在还早吧?”
“新藤先生,你来这栋公寓有什么事?”
“我是来找你隔壁的邻居,刚好没有人在家。”
“你要找安西小姐?”
“对,你和安西小姐有交情?”
“谈不上是交情……因为她这个月才刚搬来。”
“喔,是吗?”
“才两个星期左右。”
安西小姐三十多岁,身材苗条,眉清目秀,有一个小学五年级左右的女儿。门牌上写着安西芳子的名字,但阿忍曾经有三次看过一个中年男人出入她家。
“那个男人叫永山和雄,是安西芳子的同居人。那个永山被人杀了。”
“什么?”阿忍张大眼睛。
新藤把在东成区发生的命案告诉了阿忍,命案现场离这里不远,最多不超过两公里。
“安西小姐目前还没有来警署,可能她不知道永山的死讯。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结婚,但同居人不见了,她也没有报警,未免太奇怪了。所以就直接来找她问清楚。”
“而且因为刚好老师也住在这里吧?”
郁夫一脸奸笑地说。
“我不否认有这个因素。”
新藤坦诚地说。
这时,隔壁传来动静,还有说话的声音。安西母女似乎回家了。新藤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那我过去看看。”
新藤离开后,阿忍把面向走廊的厨房窗户打开一条缝,观察隔壁的情况。安西芳子开门时,新藤一脸严肃地向她说明了来意。芳子发出惊叫声。她似乎并不知道命案的事。
几分钟后,新藤带着芳子离开了公寓。
[1] 一种特制饼皮夹豆沙馅的日式和菓子。
3
新藤带芳子离开大约一小时后,铁平站在通往阳台的落地窗前,向阿忍招手。
“她在干什么?”
铁平隔着落地窗,指着隔壁的阳台问。芳子的女儿在栏杆前托着腮,看向远方。令人惊讶的是,她戴着随身听的耳机,右脚随着音乐节奏打着拍子。
“感觉不像是家人被杀的样子。”
铁平似乎也有同感。
阿忍假装打扫,走到阳台上。那个女孩没有看她。女孩有一双长眼睛,脸型很漂亮,是时下年轻人口中的正妹。
“你在干什么?”阿忍问。
那女孩慢了一拍后,转头看向阿忍,拿下了耳机。“什么?”
“你在听什么?”
“喔。”女孩的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尾崎丰。”
她的兴趣真灰暗。阿忍心想道。
“是喔,那个歌手年纪轻轻就死了。”
“有才华的人都会英年早逝。”女孩说完后,耸了耸肩说:“但也未必都是这样。”
“你妈妈呢?”
“去警署了,她认识的人死了。”
“是喔……”
她在说“认识的人”几个字时,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你要不要来我家喝茶?还有蛋糕没吃完,是优格塔。”
女孩犹豫了一下。
“我去当然没关系,但你不是有客人吗?”
“客人?喔,他们只是来帮忙做事的,不必管他们,那我帮你倒茶。”
回到房间,阿忍立刻命令铁平和郁夫把房间收拾一下。
“好、好,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们,反正我们只是来帮忙做事的。”
“而且还免费,早知道应该把蛋糕统统吃完。”
两个人又开始抱怨。
门铃响了,那个女孩上门了。阿忍递上红茶和原本打算留在晚上吃的蛋糕。女孩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好久没吃蛋糕了。
那个女孩名叫千鹤。阿忍自我介绍后,也向她介绍了铁平和郁夫。这两个捣蛋鬼看起来有点紧张,可能是因为千鹤比他们想像中更漂亮。
“原来你是小学老师,有这么年轻的老师喔。到目前为止,我遇到的老师都是老头子或老太婆。”
“也没有多年轻啦。”
铁平耍贫嘴,阿忍在桌子下捏他的大腿。
“女人出去上班很帅,感觉很独立。”
“千鹤,你以后想当什么?”
“嗯,我想当护士,看到病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很希望能够减轻他们的痛苦。”
“令人佩服,我甘拜下风。”
郁夫真的向她鞠了一躬。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不至于让你不高兴。刚才你说,你妈妈认识的人死了,是不是有时候来你家的那个男人?”
阿忍鼓起勇气问道,千鹤的表情有点紧张。
“搞什么……原来你知道。”
“并不算知道……两、三天前,看到报纸上的人像画,觉得很像而已,他是你爸爸吗?”
“我和那种人没有关系。”
千鹤语气严厉地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谢谢招待,蛋糕很好吃。”
“啊,要不要再喝一杯红茶……?”
但是,千鹤没有回答,就走出了房间。郁夫在她离开后说:
“老师,你真的变迟钝了。如果是之前,你和小孩子相处更得心应手。”
“是吗?”
看到铁平和郁夫一头,阿忍十分沮丧。
那天晚上,新藤约阿忍在难波的咖啡店见面,但并不是约会,而是希望阿忍协助办案。最好的证明,就是当阿忍来到相约的地点时,漆崎刑警也在。
“你之前有没有见过照片中的女人?她有没有去你的邻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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